《散步》文本细读

    莫怀戚的散文《散步》可以说得上是本册语文书中的名篇了。带学生朗读全文后，学生很容易便找到了全文最亮眼的段落，结尾：

这样，我们在阳光下，向着那菜花、桑树和鱼塘走去。到了一处，我蹲下来，背起了母亲，妻子也蹲下来，背起了儿子。我的母亲虽然高大，然而很瘦，自然不算重；儿子虽然很胖，毕竟幼小，自然也轻。但我和妻子都是慢慢地，稳稳地，走得很仔细，好像我背上的同她背上的加起来，就是整个世界。

那这一段究竟好在哪里呢？经过不断诱导，启发，学生终于明白，作者大词小用，小题大做，有点题深化的作用。在此基础上，我告诉同学们，对于我们普通人而言，一家老小就是我们全部的世界，家就是我们幸福的全部，爱家就是我们全部的责任。对于普通人而言，国，永远是个抽象、遥远、空虚的概念，我们哪里有资格谈爱国！只有明乎此，我们才能真正理解“整个世界”的含义，和其中沉甸甸的分量，也才能透过冰冷的文字，触摸到家的质感和温暖。

其次，请大家格外关注这一个句子：

我蹲下来，背起了母亲，妻子也蹲下来，背起了儿子。我的母亲虽然高大，然而很瘦，自然不算重；儿子虽然很胖，毕竟幼小，自然也轻。

从句式角度看，作者有意识采用了两两相对的整齐句子，让我们在此处放慢节奏，读出画面，读出韵味。这是中国古代骈俪文的句法特点，目的就是造成一种从容纡徐、雍容优雅的气度，与本文从容“散步”的主题融为一体。大家朗读这一段的时候是不是有意识地放慢了节奏？这，就是语感，大家意识到了这种节奏独特的韵味。类似这样的“对句”在这篇短文里还有一些，请大家找一找，再读一读。

母亲要走大路，大路平顺；我的儿子要走小路，小路有意思。

我的母亲老了，她早已习惯听从她强壮的儿子；我的儿子还小，他还习惯听从他高大的父亲；妻子呢，在外面，她总是听我的。

我想一个两全的办法，找不出；我想拆散一家人，分成两路，各得其所，终不愿意。

另外，这一段还有一处，开头这样写：

我们在阳光下，向着那菜花、桑树和鱼塘走去。

这里的“菜花、桑树和鱼塘”是小路上的风景，是“我”的儿子钟意的，不一样趣味的风景，我们可以把上一段齐读一遍，体会这个写景的作用。

另外，在本文的第4段，也集中写了春天的景，全家散步时所见：

这南方初春的田野，大块小块的新绿随意地铺着，有的浓，有的淡；树上的嫩芽也密了；田里的冬水也咕咕地起着水泡。这一切都使人想着一样东西——生命。

同样写景，但目的不同，此处的作用是——强调春的生机勃勃。当然，作者并不纯粹写景，讴歌春光美好，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借大自然的活力，让母亲再熬过艰难的时光，健康长寿，这也是他一定要带母亲出来散步的一个重要原因。所以，请大家再带入作者的身份，想象作者此刻的情感，再熟读，背诵这一片段。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领悟到一点，写景必须为叙事抒情为主题服务，不能游离于文本之外。至于写景的另一个作用，舒缓节奏，大家目前还不能理解，先不说了。

按说，文本已经讲完了，但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讲一讲：

“一霎时，我感到了责任的重大，就像民族领袖在严重关头时那样”。

最初试用版的教科书把“就像民族领袖在严重关头时那样”这句话删去了。大概编者觉得文章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是一家四口在田野上散步吗？当年，莫怀戚知道自己的文章被删节后非常生气，指责编者没有读懂文章，没有体味中年人在家庭中的重大责任，更没有体会到这一代中年人在整个民族进程中承上启下、承前启后的作用。

作为一个经历过特殊年代的人，我能感受，体会到属于那个年代人的独特用语，作为那个时代唯一的文化，谁不熟悉这些语言，谁还没用过类似的话呢！但，我个人觉得，还是删掉吧。今天的中学生已经远离了那个政治语境，还这样一本正经，庄严肃穆，“入戏太深”，其实很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