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男子出行安全秘诀

农历丙申三月三十，京师有湘籍男子雷生，圣校弟子，三司小吏，年二十九，甫为人父。是日食时，往机场迎亲戚，不归，一时辰许，昌平典史以书遗雷生父母妻子，曰：雷生死矣，死于冶游。冶游何处？足疗店也。

坊卒云：先是，雷生自花巷出，坊卒疑，强而挚之，雷生强项，突而逸，坊卒复挚之，拘囚于车，雷生跳奔，坠。乃之医，无何，死。

天下闻而疑之，悲之，惧之，物论纷纷：雷生冶游乎？何至于死乎？

典史有据，见一套，套中有精，曰：此雷生精也，冶游无疑。淫资200钱。

天下异之，曰：不过手指儿解了消乏，何须套也。异哉，或有不检点，乃至于死乎？

圣校学长满天下，皆怒，乃告天下书，曰：还我雷生。

太史于斯事，执中，候有司之论，小民虽然憋懑，警哥或有苦衷，曲直不在炒作，而在调查，当下之事，静候而已。

然于雷生之遇，不得不悲。呜呼，人固有一死，或嫖而死，或不嫖而死，或不嫖而强谓之嫖而死，黄帝嫖女八千升天，雷生似嫖非嫖亦升天，凡所谓史，皆不离一“嫖”字。

吾观历史，无非成败，吾观人生，无非祸福。

吾等黔首，不过区区，按揭而居，多食沟油，朝看老板脸色，暮看老婆颜色，人生已是溃败，但求少祸而已。

福兮祸之所伏，唯见祸兮不见福。问世间祸为何物，直教人以死相许。渺渺茫茫，混混沌沌，或在唇齿之间，或在风月场所，或在电梯夺命，或在莆田百度；昨日尚是同窗，今日利刃割首，闲常一杯饮水，居然暗中投铊，杀人只在顷刻，谋命往往无形。

故劝往来君子，谨慎保身要紧。以下要诀可记，权当菩萨护身。

出门若逢花街，掩目绕道而行。莫去足疗夜店，到时有理难明。

倘是寻常百姓，自己撸撸搞定。倘是特殊身份，想想八项规定。

逢着官府捕快，态度务必温馨。步调全听指挥，且莫逞能拼命。

世间真有地狱，就在寻常治亭。便是好汉英雄，也是死得无名。

若有同学姓马，定要和颜相敬。他爸若是李刚，更须礼貌殷勤。

不巧又是学医，饮水当要谨慎。感谢不杀之恩，毕业真是侥幸。

读书须读名校，死来亦有发声。这届人民不行，人民大学还行。

坦然生死，能治则治，不能治则安分等死，莫去摆渡寻仙，都是魔鬼吮血掏心。

社稷江山，内外大事，自有那文臣武将，三公六卿，但得饭菜喷香，天伦陶陶，莫在网上瞎操心。

闲来多喝鸡汤，无事看看一套，小弟若是躁动，想象妻儿老少，已是街头一枯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想想何等凄凉，收敛念头要紧。

你若存心安静，世界便是温馨。你若安闲省事，世间一片光明。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地藏菩萨，大光明云，大狮子吼音，天下婆娑世界，一片祥云吉音。

诬陷一个人嫖娼之后……

柴静

1

几年前我采访过一个人。他被诬陷嫖妓，证据是卖淫者的供述，他被拘留了42天，放了。校长当不了了，儿子的婚事也吹了——“他爹是个大流氓，人还能好么？”

他告了十六年，路上带不了两个钱还叫人掏包了，捡人家饭吃。

我问他最难受的是什么。

“最难忍受就是开党员会的时候我不是党员了”他说。

2

我们找到了当年十五岁的卖淫者。

“既然这件事情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什么在警方的询问笔录上我看到你明确地说你跟这位校长有性的交易，而且时间地点说得非常清楚呢？”

她说一切受人的指使。

她是普通中学生，离家出走，到了一个车站，有一个姓田的人给她吃了饭，然后让她卖淫挣钱。

田想让校长给他做贷款担保人，贷款是违规的，校长不同意，这人要报复，就要求这女孩做证与校长发生过非法的性关系，“如果不这么说，给你扔海里喂鱼”。

她作完证，后来就返回了家乡，采访她时，她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说“我就希望老人好好保重身体，就深深地向他道个歉吧，当初因为我年龄小幼稚不懂事，对他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对一个人来说太不容易了。”

我转述给校长听，他说“十几年来，她只需要写一封信来，就可以澄清一切，你十几岁不知道这事的轻重，二十多岁还不知道吗？”

3

办错案的警官，采访时他将近四十岁。

案子已经纠正了，他当初的认定程序和证据都有明显的问题，我问他“您是否想过，过了这么多年去看一看李校长？”

他说：“我很忙没有时间，并且一般来说礼拜天都不休息。”

我拿出校长的照片“您还记得这张脸吗？”

他看了一会儿，平淡地说：“不记得了。”

我采访老校长，说起这位警官，问“你恨他么？”

“我当时恨他，我现在怕他受处分。”

“为什么？”

“不要给他受处分。”

“为什么？

……

4

我找到当年陷害他的人。有人指给我看，一个坐在门口太阳地里的老年人。

他六十四岁了，脑血栓，满脸的斑，已经很难走路，也不会讲话了，但能听懂我说什么，拿棍子在地上划。

“您能帮我回忆一下吗，十五六年前在派出所的时候你曾经指证过说这个人说他嫖娼，你还记得这回事儿吗？”他点头。

“有没有这回事儿？”他拿棍子狠狠敲地，有。

“您亲眼见着的吗？”他点头。

“那个小姑娘是你找来的吗？”他挑起眼睛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能看到他十六年前的样子。

我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房间，他住在一个柜子大小的三合板搭成的屋子里，被子卷成一团，旁边放着一只满是积垢的碗，苍蝇直飞。

邻居说，“他的儿子老婆，每天给他送一次饭。”

我问他：“你现在这个病有人照顾你吗？”他摇头。

“你现在有钱吗？”摇头。

“孩子呢不来看你？”摇头。

他脸上没有悔恨，也没有伤感。

5

今天我看话剧《洋麻将》，回忆起这个节目。

这个戏是美国得普利策奖的一个戏，柯培恩1976年写的。

非常简单，只有两个人物。

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两个老人之间会温情脉脉，看下去，不是。

有一会儿我吓了一跳，以为是对人性黑暗面的讽刺和控诉，再看，也不是。

看到最后，我以为要有个大悲悯的结局，救赎和谅解，不是。

散了戏，我对袁鸿说：“这个戏可以一直往下演下去”。

因为真实的人性有无尽的可能。

    附记：柴静的文章写得真漂亮！不露声色，冷静冷酷到极点；含蓄简约，尺幅千里；收放自如，深刻残酷，让人不忍直视！可作一绝妙语文读本。我以为，要考核语文老师，这就是一个重要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