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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课:民主的迷思
[ 2016/10/10 9:13:00 | By: 瓜哥 ]
 

民主的迷思

一个外行眼中的历史课

 

上周,莫崇芳老师上了一节“古代希腊罗马的政治制度”的历史课,让我又重温了一回古希腊雅典的民主政治。

首先得承认,听莫老师的课是种享受。在我这个纯外行看来,莫老师采用的大概是案例教学法,通过故事或虚拟情境,将枯燥干瘪的书本内容化为可触摸的鲜活知识,让历史“活”在课堂上。尤其是她简练干脆的教学组织,让人想见平日她活脱脱的女汉子风格,当真言如其人。

以我们当代人的眼光来看,在民主政治这条路上,古希腊人当然只能算是蹒跚学步,幼稚得很,但对先民的这种政治思维,对他们的每一次尝试和探索,现代人无不充满敬畏和感激,对他们的成败得失,我们也是沉吟再三。用莫老师的话来说,古希腊的民主政治是最狭隘也最充实的民主政治,即使历史进化了两千多年,“主权在民,法律至上,内部平等,轮流而治”这些古希腊人的智慧光芒,仍然照耀着当代人的前进之路。

这是一堂内容充实的历史课,甚至于节奏偏快,问题一个接一个,学生的思维有点跟不上,连我这种拜读过顾准先生《古希腊城邦制度》的人都有点够呛,上一个问题刚刚咀嚼出一点味道,下一个更有价值的问题接踵而至,简直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具体点说,下面几个问题真把我给难住了。

教学环节中问题情境五,如何面对“白丁有资格,但无能力”的困局,莫老师指出了雅典民主之失在于这种过度的直接民主。对此,我有一点小小的抵触。知名学者俞可平先生早就说过,民主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不包治百病,但民主是人类已知的最不坏的制度。无它,有选举有比较才有鉴别才能分出优劣。直言之,中国历史上的白痴皇帝,或荒淫或嗜血暴君还少了吗?“誓将去汝,适彼乐土”的哀号,“俟河之清,人寿几何”的苍凉,“时日曷丧,与汝偕亡”的诅咒,都是我们熟知的。有机会而无能力的遗憾,与有能力却永无机会的憋屈,你会选择哪一种?据他的学生柏拉图所述,苏格拉底晚年的沉思,主要是想解决这一难题:是由精英治国,导致权力集中甚至世袭,还是轮流坐庄机会均等,却必须面对决策者可能就是目不识丁的庄稼汉的彻底无语?

教学环节中总结“雅典民主的局限性”,莫老师给出的答案是“政治腐败,社会动荡,并且导致了雅典的衰落和古希腊的灭亡”,我听到后会心一笑。这个话,了解中国历史的人都太熟悉了,几乎每个朝代的灭亡都离不开这几个词,这一归因本就失于笼统模糊。进而言之,将雅典之亡归因于民主之失,实在有失公允。文明夷灭于野蛮,历史本就不胜枚举;单就军事而言,马其顿并不比波斯更强大,但希腊人众志成城,波斯就大败了,所以雅典之亡,恐怕更多的原因是城邦内讧,雅典与斯巴达之间长达二十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消耗了国力,更消耗了人心,才一蹶不振,与民主哪有半毛钱关系。在我看来,这种直接民主最容易导致的问题就是民粹主义,比如希特勒上台,比如种族清洗与屠杀,比如苏格兰脱离联邦公投等。似乎是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说过的,精英的一票并不比普通人的一票来得更珍贵更重要,这种理念至上的民主确实让我们有主人翁的荣耀感,也产生了诸如脱欧公投这样的产物。但无数历史证明,真理常常就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而他们的声音又常常淹没在乌合之众的喧嚣中,充满无奈与苍凉。乱局与低效,民主政治被人诟病也正在此。

听课时,我一直思考一个问题,说到雅典的民主,无法绕开的就是苏格拉底之死。苏格拉底究竟是死于民主的过错,还是死于民主的缺陷,究竟是死于不宽容的文化,还是死于民主的底线缺失如对言论自由的保护,虽然众说纷纭,没有定论,连中国人都幸灾乐祸地赶来指手画脚,但苏格拉底之死,就是雅典民主之耻,这一点倒是没有异议。不过,我倒是觉得,人类的童年时代,犯再大的错,不也是个孩子可能会犯的错误吗?中国共产党早年犯的错还少还小吗?这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不至于因此而将孩子一棍子打死吧。

在课堂学案的最后,莫老师设计了这样一个问题:“有人认为,雅典是民主政治,比中国古代的专制制度要先进,古代中国也应该实行民主政治。你怎么看?”对此,我是既喜且惊,既赞且恐。

课堂拓展,联系发挥,是中学老师学科专业性的体现,莫老师能作这样有深度的思考,确实让人敬佩。只是对问题本身,我有些不同意见。李建辉老师曾写过一文《语文课的边界》,呼吁我们语文老师重视我们自己的专业性,不要耕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地。我且“拿来主义”一把,说说历史课的边界。文史哲不分家,但并不等于它们没有自己的边界。以我粗浅的常识,历史课当然重史料佐证,重历史解释,但无论怎么拓展,都不应该将它与政治混同。比如这一课,莫老师以雅典实行民主而早亡、中华文明选择专制而绵延数千年,似乎在暗示什么,实有为专制皇权背书之嫌,变成了政治中的优劣价值判断,这就有点“捞过界”了。单就本课涉及到的知识,可以比较东西方政治道路选择的历史必然。我在听课时就走神了,试着比较了一番。从莫老师提供的历史情境材料,结合我们自身的文化背景,似乎可以归纳出民主政治产生的几大必要条件:繁荣的商业贸易背后的私有财产保护制度,公民的地位与人格尊严,法律至上,开放平等自由的社会氛围。窃以为,这种从材料中发现规律形成个人认识的思维,才是学科专业的,才是有益的。更进一步,相比之下,我们的道路选择三个自信,似乎与农耕文明、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模式这种封闭的自然环境有相当大的关联。《诗经·小雅》就赤裸裸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财产剥夺,人身依附,专制的霸道就已经非常明显了。从文明的源头看,东西方就已经分道扬镳了,更不用说战国纵横,法家天下的历史必然了。以我外行的眼光,历史要成为科学,首先必重解释,重理念与价值观,甚至重历史的现代观照,比如今天我们颇有微辞的社会板结化,流动乏力,所以我们才呼唤民主渴求民主。这才是历史,而不是政治。即使涉及政治,在民主与专制的价值比较上,我们也应该毫不迟疑地选择民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都有这个词呢。具体到中国专制历史,我们也应该多些价值批判,而非理解与站队。吴思先生在《血酬定律》里也提到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才是清醒的现实主义,而“关中之固,沃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则只能是专制统治的愚妄与人性的痴顽,是注定要被唾弃的。在这个意义上,我不太赞成钱穆先生的观点,要对本民族的历史保持什么“温情”,相反,我更赞成少讲中国历史,多讲普世价值,这才真正有益于个人的终身发展,有益于社会的点滴进步。呵呵,扯得有点远了。

但,很显然,学案中提出的问题超出了学生的能力,也超出了本课的内容,学生难以驾驭。事有反常必为妖,沉思良久,我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作为历史老师,莫老师不可能不懂这些基本常识,所以课堂教学中她只是玩了一把障眼法,甚至把我们老师都骗了。只是课堂时间太短,她无法亲自揭开这场骗局,完成教学“去弊”的伟大任务,是为憾。用一句还不失时髦的话来说,她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却没有时间下完。思虑至此,我无端地想起《沙家浜》里的著名唱段西皮流水转二黄,“这个女人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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