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化热:强制遗忘和重新发现

◎五岳散人知名网友

　　对于某个历史事件或者某个历史阶段可以盖棺论定的说法，不是无知就是妄言。盖因哲人有云：任何历史其实都是当代史。如果我们承认人类是有理性的话，就要承认我们对于历史的解读总是在不停的变化中。这种变化有些是评价变了，有些是重新的发现。这种变化中，以晚清至民国的历史为最，两种变化兼有之。

　　曾国藩的重新评价，以及太平天国的历史与真相是晚清时期历史的一种重新评估。史料其实并无增减，而是观念有异。

　　因为意识形态的原因，曾公所镇压的太平天国成为了正面的典型。既然有正面典型，其对立面为人类所不齿的臭狗屎自然是昭然若揭。批判固然是题中应有之义，就连其诗文、祠堂都不免劫火。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那个年月能躲过一劫的毕竟如同熊猫一样珍贵。

　　重新发现曾国藩，与《红顶商人胡雪岩》不无关系。做商人而红顶，相当于某人说的“黑白两道通吃”。举国如狂之下，何以红顶而商自然是值得钻研的。连带着也就红了曾文正。据说这个几乎三次自尽、一生无一奇计的翰林，单凭一个“忍”字就创下了如天功业。满街头都是《曾国藩用人术》、《曾国藩成功秘诀》之类的书，可能唯一有点意思的是，宣传语上大多印上毛泽东对于他的评价。失之于此，得之亦是于此；当年的掘墓人，今日的广告人。世事无常，可以见一斑。

　　太平天国倒不是因为某个概念流行，从而导致其评价剧降。我们知道，历史这东西虽然各有说法，但资料如果不完整的话，其评价就会有很大的差异。马克思曾经在太平天国初起的时候盛赞这一运动，称之为东方革命的希望。这个评价一直是大家都熟知的。问题是提供给我们这个评价的人，没有让我们知道马克思另外一个评价。那是在得知太平天国的更多的资料后，马克思在他的《中国纪事》里说道：“除了改朝换代以外，他们没有给自己提出任何任务，他们给予民众的惊慌比给予老统治者的惊慌还要厉害”、“他们的全部使命，好像仅仅是用丑恶万状的破坏来对立与停滞腐朽，这种破坏没有一点建设工作的苗头”：“显然，太平军就是中国人的幻想所描绘的那个魔鬼的化身”：“但是，只有在中国才能有这类魔鬼，这类魔鬼是停滞的社会生活的产物”。

　　如果我们知道的东西全部都是经过剪裁的，我们就不知道如何真正地去评价它。这种历史连影射中的当代史都算不上，只能说是借助历史所进行的一种教育罢了。而太平天国之所以落地，不过是这些史料的重新为大众所知。当然，既然曾国藩可以被重新扶将上来，他的对立面到底如何，自然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这也是太平天国被重新评价的原因之一。

　　您可能也看出来了，我不是想说曾国藩或者太平天国如何，而是想说这几年流行的历史热。在国外的文化中，历史类的图书销售一直是保持固定的比例，增加或者减少都在一个很固定的范围内。而我们这里的历史文化热已经热了有几年，至今还没有见到消退的迹象。这里面总是有个道理在。

　　有人说这是在现阶段一种曲线言说所需要的说话方法，这固然是看到了深处。但普通百姓谁又知道借古讽今？我倒是觉得，历史热、尤其是近代史大热，更多的是对于一种被遮蔽与强制遗忘的历史的重新发现。不但是曾国藩与太平天国，民国的那段历史中到底有几多的精彩，能够几个人知道？

　　我的朋友余世存先生曾著《非常道》一书，《世说新语》的体例，其中节选的都是近代史中那些人物的言行，其风流潇洒、气宇轩昂处，不让魏晋，与多年所受的“晚清黑暗腐败、民国军阀混战”的刻板印象大有不同。现在有几个人还知道日本侵华之前的所谓“黄金十年”？

　　历史总是在这样螺旋式上升中体现自己的价值，今日的历史热更像是一种命运的轮回，始终会回到其应该具有的地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