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陆犯焉识》的时候,夜不能寐,在漆黑的夜色中,陆焉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一直在眼前晃动,读着读着,我的心似乎变成了那荒凉的青海草原,萧条孤寂地听着狂风的哀鸣。
当看完张艺谋将《陆犯焉识》改编来的电影《归来》,发现电影确实将书改编了许多,但我觉得这个改编是成功的,《陆犯焉识》一共有36.5万字,这其中包含的故事与细节毫无疑问非常多,短短两个小时不到的电影,必然无法再现所有的故事情节与细节,《归来》只截取了书中很小的一段情节,却展现出了陆焉识与冯婉瑜那段海枯石烂,令人闻之泪满襟的爱情,我觉得这已经足够了。
电影的大背景,是文革那个群魔乱舞、是非颠倒、黑白不分的年代,右派知识分子陆焉识被送去青海农场改造,被迫与妻女分别。思念妻子女儿心切,陆焉识从农场逃走,只为回家与妻女见一面,然而在那个扼杀人本性时代,连妻子女儿都必须与右派陆焉识划清界限,女儿丹丹为了自己的前程,偷偷告密,使父亲再次被捕,阻止了父母相见。等文革结束,陆焉识终于平反回家,然而此时妻子冯婉瑜已经失忆,不再记得眼前的他。
然而真正的爱情是刻骨铭心、超越生死离别的,婉瑜深爱着陆焉识,虽然不再认识眼前的陆焉识的脸,却从未在心中在脑海将焉识抹去,她深信焉识五号将归来,便每个月的五号在火车站的门口翘首以待,失忆的她对于年、月都不再有概念,但是五号这个特别的日子她却从来不会忘,一月月一年年过去,所有的翘首以待换来的都是失望而归,但记忆很快就能帮她将失望抹去,留下的永远只是对下个月五号的期待与憧憬。
而焉识面对失忆的婉瑜,不再坚持唤醒她的记忆,而是选择照顾与陪伴,自己在婉瑜的心中是不是陆焉识于他已经不再那么重要,只要能够一直在婉瑜身边照顾她便已经满足。在电影院,当看到焉识敲门,婉瑜来为他开门,他语气轻松,面带笑容地对婉瑜说:“冯老师,还记得我吗?我是来念信的。”的时候,周围很多观影者都笑了起来,或许觉得这个场面很滑稽,但我却为这一句话湿润了眼眶,谁能知道在这轻松与笑容之下,陆焉识的心中是怎样的辛酸与无奈,而这一句故作轻松的话里又包含着怎样的深情与关爱?这个电影的好便在于抓住这些平常生活中的小细节来表现人物心中蕴藏的深厚情感,只有最真实最平凡的感动,才最能触动人的内心。
印象最深刻的场景是电影的最后一个场景,依然是一个五号,依然是那个车站,依然是前来等候焉识“归来”的婉瑜,然而此时的婉瑜身边多了焉识的陪伴,在大雪中,婉瑜坐在焉识为她准备的“专车”中,用已经老去的双眼艰难地试图在人群中寻找焉识的身影,而焉识却站在旁边的雪地中,举着写有自己名字的标牌,陆焉识接陆焉识,这似乎是一个笑话,而此时身边不再有一个人笑得出来,我想在漆黑的影院中,为这一场景流下眼泪的必定不止我一个人。
其实我觉得,这个电影虽取名为“归来”,电影中婉瑜自始至终也都在等待着焉识的“归来”,然而归不归来在电影中已不再重要。对于婉瑜来说,她等待的焉识似乎一直没有归来,然而实际上,焉识却从来没有从她的内心“离开”,焉识已然成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即便身体远离,但灵魂和心灵却始终相依,即便是失忆,也无法将陆焉识从她记忆中抽离。而对于焉识来讲,他的心也一直在婉瑜这里,即便远在青海,也没有一刻将爱从婉瑜身上带离。两个相爱的人,早已将对方活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他们不再是两个人,而早已成为一个人。
在最后,我想引用我当时读完严歌苓几本书后写下的感想作为这个影评的结尾:最近爱上了严歌苓的书,《一个女人的史诗》和《陆犯焉识》,发现女人都是痴情的动物,为了一场爱情,可以与全世界抗争,庆幸我们生在和平时代,政治也还算清明,面对爱情,不用为了彼此守望等待或是受苦一生,中国从甲午战争到文革结束,苦难太多,读了她的书才发现,苦难中的温情也是满的。爱情,真是奇妙,难怪在张爱玲的笔下,倾倒一座城,也仅仅只是为了成全一对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