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ffee

曾經的夢想

小小的仇恨，大大的寬容。

——題記

家在番禺，門外一個大大的院子，右手邊大大的池子，已幾經廢棄，裝滿了沙子。

小時候，在那兒信心滿滿地種下了一顆龍眼樹。那時有一種強烈的期盼，想要讓他快點長大，好吃那樹上甘甜的果子。多少賦有一些不務正業的感覺。母親說我異想天開，父親說我瞎扯淡。

上五年級的時候，有人來把那些沙子鏟走了，連同我那個小小的夢想。

於是我的第一個夢想就被一個帶著鐵鏟的工人無情地搗毀了。可笑的是，我一開始還以為那個工人是來給我的夢想鬆土的。

又長大了一點，六年級的時候，母親帶領我家進行大遷徙，番禺那個家成了所謂的“陪都”，回去的次數少些了。於是我便從番禺那個曾經埋葬了我的夢想的地方戰略轉移到了東山區——在那時他已經變成了越秀區。

我開始跟那邊的孩子玩。他們熱衷非常，但甚於熱衷於跟我玩的則是更加熱衷於向我扔石頭。這也許跟人的骨子裏的秉性有關，也或許他們只是想給我搭一座漂亮的屋子。

就這麼扔著，我也不敢，也不願還手，或者更多的是不需要還手。憤怒的臨界點和石頭的燃點一樣高不可攀。

但我畢竟是凡人，無法避免仇恨的堆積。我毋庸置疑地還是生氣了，怒火中燒。

「我要去報仇！！！」

於是，他們從那以後，流傳的故事裏就多了一個叫做“復仇者歷險記”的故事。內容跟名字一樣無聊，大多是寫他們投擲石頭沙子時的宏偉場面，那沙子大可遮天，那石子形如艷陽。

我更願意相信這是因為他們的眼裏進了沙子。

但那時的我真的無法獨自面對這龐大的黑暗勢力，於是我決定了，長大後一定要回來報仇！

這是我第二個偉大的夢想，比種一棵龍眼樹要偉大多了。那時的心中充滿了仇恨，甚至想視情節輕重，給他們每個人開處分，做俯臥撐。

「長大以後我一定要報仇！！！」

現在想起當年夢想，略顯幼稚，卻又夾帶成熟。風吹過髮梢，抬起頭看著對面仿佛時空交錯而出現的自己，年少五年前的自己，兩年前的自己，略帶稚氣的自己。

回想起當時的困惑，復仇急切的心，仿佛就這麼掉入洞裏，“撲通”，不見了。

回想起，當時的可笑。那棵龍眼樹，那堆沙子，那些石頭，那個幼稚的我，都被埋葬在時光裏。

“他之所以要流淚，也不是沒有原因。”

失去的，也許永遠比得到的要多，所以，才有哭泣。

但，原諒這無情的世界吧，在山的那邊，在你的身邊，還有許多夢想，值得去實現。

小小的世界，大大的夢想。

秋夜風臨

1.

夏末未至，天上下起雨來，一連三天。有人說夏雨如淚，也實在如此，夏雨也大如老天之淚，也許為了即逝之夏，也許為了將來之秋。落雨降至地面，在水窪中形成一個個完美的圈，擴散開，擴散開。

這是夏天中，最早聞到的秋天的味道。

除了春風，秋風也是可以乍起的。湖邊舞動的身影在等待著秋的到來。沒有任何預兆地，天氣涼了起來。雨水帶來清新的氣味。

那是八月的夏，也是八月的秋。

2.

外婆家的秋天開始了。

這只能說是一個結果。因為麥田開始泛黃，水果開始成熟，農人開始收割，所以外婆家的秋天開始了。

於是我開始喜歡上金黃的麥浪，愛上金黃的麥浪。也許真的可以一望無際的麥田中，只消一陣風，只消一陣悄無聲息的秋風，便會湧出一陣陣麥浪，如風般襲來。甚至不敢站在麥田中間，生怕一個大浪打來，捲走這個世界。

3.

夜晚。

我看見黑沉沉的大地平鋪在我面前，用她的臂膀擁抱著無數的像我一樣的人。黑夜終於捲來。夕陽連同回家的鳥，沒了身影。

她不需要日的修飾，月在夜面前也不過取寵的小孩罷了。她如同懸掛在天空的大地，籠罩著這個無邊的世界。

那已收割了的田地，寂靜地躺在那裡。

這一幅夜的美麗的畫卷，他只屬於秋。田地上仍殘留著的蟬鳴，與池子中的蛙聲一片，交織成了秋的聲音。

而秋的味道，此時仍躲在田地裏。

但一會兒，他便要鑽進孩子們的夢裏呐！

野城

一）

滿佈蒼茫的大地，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他走在這裡。他走在這脆如蛋殼的地殼上，極目遠眺。這是一座城市，一座荒無人煙的城市。

沙，沙，沙。皮鞋在佈滿碎片的地面上踏出一個個深淺不一的腳印。有兩片玻璃從鞋底筆直地扎中腳心。他崴著腳，一瘸一拐地繼續走著。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這個城市。它仿佛不適應這異常的寧靜，沉悶地咳著。大地為之顫抖。

心跳也數得一清二楚。

這景象一點都不真實。那人繼續走著。

眼前那棟房子的牆被染成了灰色，一個大洞若有若無地懸掛在那半空中。他繼續走著。四周傳來接二連三的磚瓦墜地聲。

「嘭。」

金屬發出「哐」的聲音。

這是怎樣的一座寂靜的城市，空氣中只剩下這些音樂了。

這死一般寂靜的灰白。這死一般的活人。夢境曾在這裡被建立，可如今，又在這裏破碎。柵欄和鐵門，白布和花瓶，荒唐地散落在大廈前，窗臺上。

曾經立著星羅棋佈的高樓的大地上，一切都已經幻滅。

天空悶得打起響雷，夢想已如此刻的天空一般化為無盡的黑色，灰燼般散落在廢墟之上。

仍生怕地面無法承受這廢墟之沉重，而向下塌陷。

這風一般虛弱的城市啊。老人般滄桑的臉龐無法承受這大力的一擊，仿佛一隻未長大的貓，一聲不響地被埋葬在廢墟之下。

鴿子飛翔在黑色的天幕。她與這天幕不和諧地搭配著，她更多地代表著同情，而非和平。

和平？已被與人們的夢想一同被掩埋進蒼茫的廢墟之海中了。

剩下的只有死亡。天幕之下大地之上，令人作嘔的無數的死亡。城市在此奄奄一息地掙扎著，卻被扼住了喉嚨。

這就是戰爭，殘酷得讓和平面目全非。

二）

滿佈蒼夷的大地，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他走在這里。他走在這脆如蛋壳的地殼上，極目遠眺。這是一座城市，一座荒無人煙的城市。

黑色在這裡也太明亮了。

黑夜的禱告

太陽如一個吝嗇的守財奴，正在藏起他最後的金子。我看到浩瀚蒼穹的影子呈現在眼前，與千百萬如我一樣的人相擁。無數個靈魂在夜的溫暖下歸家，無數個夢在夜裏完全。

蒼穹的影子啊！感謝您的給予，讓如我一般的人有這祈禱的機會。我看得到一隻隻鳥兒在您的籠罩下孤飛於黑色的天幕中，天邊點亮了一盞燈，人們把它稱作“繁星”。百獸，飛鳥，魚鯨，在這黑色下相親。

在這，夜啊！請允許我作幻想的祈禱。

「我曾無數次地夢見過美麗的白樺，在白雪下綻放出驚人的氣質，久違的夢被白雪點燃。一個個融雪的水窪散佈在大地。不論步至何處，總見得皚皚的白雪。

「我又曾幾次地夢見浩瀚的草原，遼闊得讓人難以置信，美麗得令人窒息。牛羊成群地散佈在草地上，綠茵充滿了生機。夢想於是又在草間樹下得以綻放。

「已忘了是幾時，仍能想像到比天更藍的那大海，反射出何等耀眼的陽光。也許夢到了鯨在水中暢遊？已不記得了，但碧波蕩漾的水面讓人心也仿佛隨海波漂過大洋。」

夜顫抖了一下，天上的燈仿佛暗淡了些，光亮照向半空。我身前的影子被拉長，大地倦了，細成了一條弧線，在蒼穹下略顯渺小。

「你曾否見過生命的顏色？我在巴勒斯坦的沙漠見到過了。我發誓，他是紅色的，他是血的顏色。以色列希伯來人的後裔如同上帝說的，如細沙般難以數盡，他們去攻打別國，他們去殘殺蟻民。炮彈坑裏滿是血水，人們在槍炮前只能倒下。

「你見過東非沙漠裏那些奄奄一息的植物嗎？你見過海灘上擱淺而死的巨鯨嗎？你見到過鷹在人類的槍口下墜崖而死嗎？你見過森林在一夜之間變為灰燼嗎？

「我沒見過，但我想像過，我聽到過。這是現在的地球，千瘡百孔，滿是傷痕。」

夜嘶吼了，被激怒了。大地震動起來。空氣摩擦出刺耳的響聲。

我現在看到了，我的世界，白樺一棵棵倒下，藍鯨一頭頭死去。我仿佛感到天撕裂，地崩塌，萬物隨之消亡。儼然一個積怒已久的老人，在自取滅亡。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響聲，眼前是一片黑暗，無數人的哭聲讓人頭皮發麻。雨水落下，如洪地浸過大地。一百五十天的死寂，如諾亞的世代。

夜繼續深了，繁星失去色彩光芒，重重墜下，在遠天劃過一道刺眼的光。

我靜坐，看著這蒼穹的影子，看著這夜。仿佛聽到有人輕聲耳語，向大地訴苦。又隱約聽見子彈上膛，那恐怖的“哢嚓”聲。

人又一次將槍口瞄準。

「但願這一次人將槍口，瞄準了自己。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