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长

中大附中  初二（7）束雨田

其实当我的瞳孔真的被那一片一直憧憬着的黄挤满时，我反而有点错愕和失望了。

眼前是一大片的向日葵，似乎没有边际地一直蔓延向远方遥不可及的地平线。现在还只是初春，他们开的还没那么热烈，从一簇簇舒展着的新鲜的绿的叶片四周顶起那些花瓣还紧缩着泛着白的花盘，畏畏缩缩的向着天空稍微抬起脖子，很胆怯的样子。萼片紧紧地将花骨朵拥进怀中，不情愿松开哪怕一点。他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只是刚刚没到我的胸口。当我拨开一大片叶子，走向花田中央时，那些冒失鬼总是跌跌撞撞地撞进我的怀里，又迅速地羞涩地躲向一旁。

这真的是向日葵么，是我所想见到的向日葵么。我弯下腰，眯着眼望着一株刚刚开了花的，恐怕还不到一米三的小不点。花梗艰难地托起巴掌大的花盘，急切地想把他送向空中太阳所闪耀的方向，可他却羞答答地低着头。

我所憧憬着的向日葵，长在北国的向日葵。这些花儿不应该是像他们那些北方的同胞一样的么？他们的根系会狠狠地钻向被肃杀的严冬冻得坚硬如石的土层，宽厚的叶片向四周毫无畏惧地探索着，茎直冲云霄，最后高傲地昂起头向着天空中释放着光芒的火球大声地、骄傲地宣告着，他们已征服了这片辽阔无边的北方大雪王国的土地。

向日葵，不应该是这样高傲自信的王者么？怎么会有眼前的这些小姑娘一样红着脸低着头的难为情呢。

“你看着我呀。”我蹲下身去——自欺欺人地让自己觉得他们稍微高一些，然后又抬起头。

嗯——我有点惊讶地睁大眼睛，蹲下来的角度看见的他们，这些向日葵，本是自顾自地生长着的他们齐刷刷地望向我——就像是真的听见了我的话语一般。还未成熟的花芯像一只只巨大的、无声的眼睛，他们就这样平静地看向我，似乎在捕捉棕黑色瞳孔里映出的他们的身影。那真是出奇的宁静，空气纹丝不动。但只在这样的视角，却发现那些以俯视的角度看见的向日葵以一种奇异地姿势向上微微抬举，花盘以很细微的角度向着天空。青涩的花瓣在初春的带着一丝凉气的空气中微微颤抖，又仿佛是从犹豫中又下了决心一般慢慢脱离束缚着自身的花芯，向天空试探性地伸出身子。天空蓝得不可思议温柔爽朗地包容着花盘上一片片的金黄色的灿烂。

长，他们在努力地生长着。我瞬间为之前对他们武断的误判感到羞愧了。他们明明正在努力地生长着，抱着一份紧张与羞涩，不安地踌躇与下定决心的坚毅想要向上生长着，最后面对着太阳轻柔地诉说着自己终于能望着他的喜悦。

这样的感情不同于北国的向日葵的霸道，但又有谁会否认他们在认真地生长着呢？又有谁能否认他们向上生长的心情呢？

我没有站起来，我还想再多欣赏这份青涩而又积极向上的情感。于是我开始想，到了再晚一些的时候,这片花田里的向日葵就要全开了吧。终有一天，他们会开的热烈又喧嚣，轰轰烈烈地渲染整一季的年华，于是我仿佛真的看见了眼前的这片夹杂着白黄的绿变成一片在微风下翻滚着的金黄色的海浪。

只要他们一直这样长，长，长。

• 上一篇：刘家怡《拾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