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荡岁月间所流逝的
——读《静静的顿河》偶篇
梁皓然
我们光荣的土地不是犁来翻耕……
我们的土地用马蹄来翻耕,
光荣的土地上种的是哥萨克的头颅,
静静的顿河到处装点着年轻的寡妇。
——题记(哥萨克古歌)
惬意地倚在那长长的扶手椅之上,无意间细细凝视天花板密集的光圈,一溜儿仿佛又四散而开。一口复一口恬静地抿着涩入心扉的咖啡,让一切混沌之意在腾腾热雾间消散。
再次掀开那《静静的顿河》的最后一页,从心里叹了口气,复又合上。闭上双眼,思绪渐渐地在我心头萦绕、徘徊涌动,我要将它细细展开……
不过是一时玩味而已,并不细究,在此冒味稍稍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与体悟罢!
人物的印象缓缓浮上心头。全书开局泼墨如水,不惜心机地作了较大篇幅的铺垫,借用接连发生的小事情把牵动全文的中心人物的性格雕塑得显露无遗,这也为他在后来的人生旅途中内心的几次重大抉择埋下了伏笔。
在我眼前,一位年轻挺秀的,状硕野性的,厚实的双唇紧抿着一丝粗犷微笑的哥萨克军官,全书的宗旨人物——葛利高里·麦列霍夫·普罗柯菲耶维柯,傲然立于马上。年少气盛时的他向往着当一名出色的哥萨克骑兵,用手挥舞刀与马鞭,永远保卫顿河一带土地的安宁与祥和,使其生生不息,繁衍族群。
可他的思想遗传了朴实中农家庭的单纯。他,是指千千万万位与他站在同一立场上思想的哥萨克军人。他们幻想族群既不服从于沙皇的黑暗统治,也不屈于苏维埃政权革命化的领导。他们,幻想着第三条行不通的路,幻想着用自己的双手守卫顿河流域肥沃的土地。质朴的人民,他们深深地热爱这片生育他们的土地。
可他们毕竟过于乐观罢!一切事物最终还是跨上了社会主义的轨道。而这其中发生的血与泪的历史尘封已久,几乎永不为人知。本书的价值就在于用真实无华的语言从一位典型而又特殊的哥萨克军官的视觉与立场着手,平静地陈述这悲壮的曾经。
葛利高里的战斗生涯是如此的不凡!他,在短短三年的驰骋内,三次参加反革命斗争,却又两度成为苏维埃政权壮大的短暂的同路人。他,曾满怀激情地为苏维埃军队的兴起服务过,也热情澎湃地靡战于白军队伍之间。他用马刀狠砍过红军战士的脊背,手上也粘满了叛军的鲜血。然而结果呢,他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毁了自己的一生——名誉、财产、权力。最终,他在红军、叛军,以及家乡人们不信任的目光里,在饱受审讯的苦海里沉沦,落得个两党不欲的下场,以“危险的敌人”这一坏名声终结了自己的一生。
这片飘忽于两个不共戴天的敌人之间的云彩,最终无法挽回地酿造了一场极大的悲剧。
真的只是一场悲剧吗?
而我觉得制造这些悲剧的罪魁祸首不仅是这些朴素的“顿河的守卫者”——哥萨克士兵们。他们曾在两个政权中徘徊,包括葛利高里自己也意识到:“我们要么支持红军,要么跟随白军,立于中间是行不通的。他们也曾参加过对德战争。但,他们是在间接性被统治者们循环利用。当时黑暗、动荡的局势中,沙皇是他们所适应的统治,但毕竟过于残酷与封建,野心过大。红军的出现无疑是给了他们一线希望,但又稍互有排斥。他们犹如在浓雾中荡漾。于是他们——光荣的哥萨克骑兵们,注定沦为游兵散勇,甚至落泊为土匪。可是过多地谴责那动荡的年月,又有何用?
令一个贯穿全书的主心内容——爱情,也正好对应了葛利高里战争生涯的悲剧。的确,他对自己的爱情没有——也不敢下定论,仍处徘徊之势,直到两位情人相继逝去。这几乎都是为了维护他父亲与孩子们,以及生活的安定。
但是,这位英武枭雄的胸怀中却曾流露出一种善意的,对生命的尊重,这正是麦列霍夫,这个粗犷而向往自由的家族至可贵之处。
当葛利高里第一次痛起决心挥下马刀时,流逝的生命猛然间在他的心里击起了一股巨大的漩涡——他心情沉重,漫无目地地徘徊于街头,请求上帝降罪责罚。当他亲眼目睹着哥萨克士兵们嬉笑间任意屠杀红军家属时,难以名状的悲愤使他差点儿送了同舍军友的命……
可,这一次都如云雾般散尽了!
当葛利高里身戴十字奖章与皇家徽章休假归来时,家人赞赏、敬佩的目光与旁人奉承的话语,逐渐像污垢一般淤积在他的心间,慢慢地侵蚀着他那可贵的愤恨……
于是,他变了……
驾着一片祝贺,肩负保卫哥萨克军官荣光的崇高使命,他再次万里赴戎机,逞起了闪亮的军刀。
他疯狂、任意地进行屠杀,极左地执行枪决任务,心,变得越来越狠……而这一切又为他带来了什么呢?一连串的十字勋章与一次次晋升军衔。肩上的横杠越多,他手上沾满的鲜血也越鲜艳。正如他自己所陈述的:“我再也无法注视着孩子们天真的脸,注视着他们善良的微笑……”
他酗酒,抽烟,通宵达旦地赌博,甚至更为积极地滥杀红军战士,以此麻痹自己更努力地争取战斗中的功绩。
他是在竭力地逃避内心的遣责,潜藏自己应有的良知。因为,他是一个军人,他的天职就是把刀砍下去,把鞭子狠狠地抽下去,肩负着哥萨克军官的光荣使命。
但是,当他在白军军队中达到人生的最高峰——荣升师长时,在叛军军官的眼里,他不过是“一只白老鸹”、“庄稼汉一般粗野的哥萨克士兵”而已。他处处遭受到人们的歧视与排挤,直到被溃不成军的反革命军队抛弃,使他如同丧家之犬般落泊逃亡。
这一切都要追究于哥萨克士兵当时特殊的身份及环境,以及他中农家庭的出身与人文关系。革命的动荡岁月最终将他击溃,他看着欢呼鼓舞欢庆革命胜利的人们,内心与冰冷而空虚的大地不再富有感情与牵连。
这本不朽的名著是定要细品慢究的。现在我合上了书本,也许在生命的某一时刻复又翻开时,会另有体悟,品出别样的滋味,登上又一级台阶——文学与生命凝合的无尽高阶上的一级。
睁开眼时,日已过半。慌忙起身端起杯子,不忘品一口。只可惜那咖啡早已凉如冰水,却又怎能与我心中那甘甜的酒酿与诗意的滚滚激流相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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