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照片
梁皓然
步履声轻响。
我缓缓踱出那间坐落于繁荣街道上一行古色古香的木屋.屋内人多如蚁,却皆如此宁静详和,那是一排古式照片博览馆,其间一组照片被珍藏于红土雕篆的观览台上,透着玻璃板不无冷漠地打量着前来与它合影的人们。
照片共被分为三册。居左侧者上站着一位青布衣装扮的青年小伙,双手拢于腰侧,身微向前倾,乌发蓬松干燥地翘起或垂下,眯紧的眼睫上似抹上了几颗泥垢。那是上世纪的初期,那时的中国仍处于全民农耕时代。他所立之处往后立着绿野般的山丘,几条小溪交杂间侧卧于斜坡之上。往右位于中间的那张照片上中年男子则略显得不苟言笑,神态却与青年时彼为相似。一架眼镜架在额角,他从衬衫中露出的右手执一本厚书,左手轻抚着一位淘气儿十足的少年,少年露齿笑着。背景依旧是那青郁的山丘,只不见了那清溪细水.最后一张一位中山着装的老先生开怀地咧开唇,左手执着儿子,右手抵在孙子背上,拐杖靠在树边,悠然甚哉,他自得地后仰,后背对着一座荒芜裸露的丘陵。
再看标题,方才得知是一位先生生命历程中三个过渡阶段的黑白照.我感触彼多.未有照像机的时代,一个人的一生,仅被定格在三张泛黄的老照片上,成为记忆中价值的体会。
隔着那扇玻璃隔板轻抚,年代变迁的久远中似还夹杂着一份沉重,那山岗尚见证了三代人的成长,承载着比岁月更浑重的,那份隔代情缘。
这是老先生回看岁月遥唯一,这三张照片……
此时恰有人在展馆内合影.主人三番五次对照片表示不满,重复着同一种姿势多次出现在镜头前。
我亦掏出手机,将过去拍摄的照片细细回看.我自不喜于照像,但令我震惊的是——照片居然有如此之多。
一张,两张……我幼年一个微小的动作便被录下了多次.照片上反复出现的唯有我,从婴儿自少年时代的我,觅不出岁月的刻痕,嗅不觉时光的流逝.隔一两个月便甚有多组,无法寻出代表性的影像,我丝毫未有对外貌特殊显现,神态变化的喜悦与激动。
相反,我极为平静, 一种说法便是,我被那千百张照片,彻底地稀释了。
是因生活水平稳步提高,人们开始对这个世界迸发出愈来愈多的留恋,希望在有生之年留下更多?抑或是,照像已彻底沦为了一种普通的交流方式?
我想,这两种做法皆没有错,因为时代毕竟是处于发展状态的.不过,我们似乎将那一册册照片中所具的最深沉的唯一本质无声地遗弃了。
照片无时无刻皆具有回忆的作用,回忆那时光,回忆那情。
照片也是感慨的圣物,留恋的希望.它们告诉你所失去的,祝贺你所得到的一切。
所以,有时候,让所谓的照片回归于真正意义上的照片,其实,也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