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在脚下的生命

——张艺霖

三年前，我得到了一只小鸭子，它身披厚厚的浅黄色绒毛，脑袋圆溜溜的，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珠子水灵灵，黑乎乎，犹如两粒黑宝石。当它与你对视时，你会有一种瞬间被融化的感觉。

小鸭子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

我盛了满满一勺饭放到它的窝里，小鸭子很快就看见了那勺诱“人”的米饭。它走过去，不停地嗅着，啄着，终于一口下去，叼起一大坨饭，囫囵吞下肚去。它的吃相越来越不雅观，到后来干脆一脚踏在勺面上，狼吞虎咽，有几颗饭被甩到了窝外。看着它，我觉得它仿佛已不再是一只讨人喜爱的小鸭子了，而是一只被饥饿困扰了多日的恶狼。

没几分钟，小鸭子就把饭吃得干干净净。我又盛了一大勺喂给它，它便故伎重演。

这样吃下去不撑死它才怪呢！于是我决定不再盛饭，这下不得了了，小鸭子见我久久不来送食，开始叽呀叽呀扯大喉咙鸣叫起来，并在我脚边一个劲儿地转着，时不时扁着粉红色的小嘴啄我的鞋子。那样子，就像一个小孩在讨好他的父母，从而得到想要的玩具。见小鸭子这么可怜，我苦笑一声，只好又送去一小勺米饭，小鸭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开。我看着它狼狈的吃相，哼了一声：“吃货！”

小鸭子的弹跳力极好，想让它老老实实地待在一个地方可难了！见它玩了一天已经很累了，我便把它抓进小笼里。小鸭子立即发觉自己被 “剥夺了自由”，开始扯大稚嫩却响亮的嗓子，没完没了地嚷嚷，还一个劲儿地往上蹿跳着。我想这么高的笼子它一定跳不出去，刚要走开，只见这家伙发一声威，助跑跃起，两只小鸭蹼紧紧抠住粗糙的笼眼，小小的翅膀大张开，笨笨拙地跳动着，往上攀爬。我惊呆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鸭子居然这么勇敢，这么聪明！突然，笼中飞出一股黄色狂飙，眨眼间就落在了地上，而我还未回过神来呢！

没错，是小鸭子！

我又好气又好笑，想再把它抓回去，但总有些不忍心。小鸭子抖抖身子，兴致勃勃地走来我跟它玩，我拒绝不了，只好随它而去。获得了“自由权”，小鸭得意极了：一会儿晃着胖乎乎的小身体笨拙跑动；一会儿伸长脖子朝天空鸣叫数声；一会儿在我身后嘎嘎叫地走着；一会儿在水龙头上啄着在上面的水珠。它在阳台随意走动，时不时爬上我的脚，半卧着，似乎找到了安全的避风港。我非常高兴，伸手抚摸着小鸭毛茸茸的的小脑袋。

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那天，我和表弟去姨妈家，还带上了小鸭子。姨妈家有个花园，这对于小鸭来说，是个全新的世界，它满园子疯跑，欢乐地高声鸣叫。见它的玩劲上来了，我和表弟就和它玩起了追逐游戏。小鸭子爱跟人，我们跑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有时会因跑得太快而摔倒，咕咚扑了个大跟头，我们就被逗得哈哈大笑，表弟说：“它真傻！”

我跑到一把椅子前停了下来，笑呵呵地拍手掌，这原本是叫它来吃饭的示意。小鸭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跑得快，飞速朝我扑来。哈，这正中了我的圈套，我灵敏地一翻身，就坐到了椅子上。小鸭沿着凳腿一个劲儿地跳跃着，并大声鸣叫，像是在抗议：你为什么要骗我?我瞟了一眼小鸭，久与表弟谈起话来了。由于表弟的发音还不准，总是闹笑话，哈哈大笑之际，我一失足，一条腿不由自主地跺了下去。那时的感觉就像踩在棉花上，只听得一声惨叫，把我彻底震醒了：我的小鸭子！我像被闪电击中了，浑身一抖，脑子一片空白：“小鸭子！小鸭子！”它在我脚边惨痛地挣扎，嘴巴大张像要吐出血来，以往黑如宝石的眼珠已蒙上了一层白瞈，两只鸭蹼在拼命蹬动，样子非常痛苦。我哭了，俯下身去一下一下地抚着小鸭，还“对不起，对不起”地低声和它道歉，但一切匀为徒劳。

渐渐地，小鸭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眼睛也慢慢合上了。我捧起小鸭子，抽抽嗒嗒地哭着，嘴里不住地说着：“小鸭子，你……你别离开我啊，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两分钟，小鸭子就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世界，告别了它的家人朋友们。我失败了，我是个失败的主人！我倒在沙发上，哭了好半天。

特地选了一棵特别高大的树，我们把小鸭的尸体埋在了土中。我久久不愿离去我心爱的小鸭子，一只活泼，好动，可爱的小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