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范跑跑”说开去

                                            语文组 刘全

“范跑跑”可能连自己也未曾料到，他的这篇袒露灾难时刻心声的博客文章竟捅了马蜂窝，成了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众之矢，千夫皆指，招致的指责和叱骂如山崩，如地裂，铺天盖地。俗话说“口水淹死人”，如果冒昧地揣测一下的话，与当时汶川地震危机时刻内心受到的惊吓相比，本次几乎一边倒的舆论轰炸绝对会让范生的灵魂得到淬火、锻造和锤炼。尽管范生已经为违背伦理与职业道德的言行付出了代价，但鉴于范生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今后或许还要遇到类似的心灵选择，故还无法对这一事件与当事人盖棺定论，但整件事却犹如开闸的库流，触发了人们多重与多维的思考与觉醒，这种思考、争辩与觉醒形成的波涛汹涌，对正在致力于发展与进步的国家、国人对人性的诠释、对道德某些陈旧维度的扬弃、对主流意识形态的推动，绝对是深远而长久的。

在此，我想粗浅地谈谈自己的看法，以抛砖引玉，期待引发更深层次的探究和觉醒。我觉得可以从社会人、社会职业人、贤人这三个维度去解析这一事件。

                            一

人首先是一个社会人，它是人的一重维度。它是大众普遍的生存状态，是一个既有自然属性，又有社会属性的结合体，一个既高于自然属性又时时受到自然属性影响甚至控制的复杂体。只要是客观存在的人，他（她）的终生都是带着人之为人的自然属性（生理属性），拥有喜怒哀乐，拥有欲望和祈求，包括生之所欲与死之所恶，谁否认这些，谁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一个出生于社会群体中、并在社会群体中长大的人，他还会受到社会规范的约束，会在诸多成长的烦恼、对立与冲突中学会把这些规范、约束与自己的自然属性相妥协，找到平衡，并最终领悟到一条有尊严生存下去的绥靖之路。他（她）的七情六欲，甚至八情九欲，他（她）的劣根性，甚至贪生怕死，从人的一重维度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了解这些，就是提醒我们对社会人的理解的全面，直面和正视危机时刻出现的人性中软弱的衰样，避免片面或绝对乃至文革时期残留的粗暴的道德说教。若能透过重重道德的陈旧，回归鲜活的人性，承认人的这种一重维度，我以为，乃是一种进步。

就范生而言，他在地震危机中，“房屋如折扇般扇来”的极度恐惧中流露出自私与狼狈，以及他在博客中的洋洋自得都如一面明镜，照出他目前所处的人的维度等级，即他仅是属于社会人这个维度的（可能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是一个在危机到来时，生理本能会占居绝对上风的社会人。

如果他是一个纯粹的社会人，其如此出格的言与行可能会得到大众之“恕”，付之一笑，至少不会引起如此轩然大波。可惜，范生不是一个纯粹的社会人，他立足在社会职业人的维度。

                         二

人的第二维度在于人是社会职业人。显然，处于这一维度的人与社会人是有明显不同的。与社会人相比，社会职业人是一个更高级的维度，承载着更多的职责和道义。这里要明晰一个误区，不能以为凡是拥有职业的人就一定属于社会职业人，它不单以是否拥有职业为标准，更是以是否具有职业素养、职业道德和职业能力为标准。拥有了一个职业只是意味着可能，意味着潜质。以心理学家马斯洛人的五种需求为例，由于种种原因的限制，处于社会人维度的人追求的可能多是生理的需求（诸如衣食住行等）、安全的需求等；而处于社会职业人维度的人则更强调社交的需求、自尊的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等。人的需求是分层次的，前一种需求的满足是后一种需求产生的条件；人的行为不是由已经得到满足的需要决定的，而是由新的需要决定的。

回顾范生大学毕业后的这十一年经历不难看出，范生的职业极不稳定，最早是在四川的自贡蜀光中学当教师，不久因为课堂言论辞职，后辗转深圳、广州、重庆、北京、杭州、成都从事媒体、教师行业；地震发生时正就职于四川都江堰光亚学校。从其经历多变看，生存的需求、安全的需求是否得到彻底满足，令人怀疑。结合范生的言行，似乎不难作出评判。

如此看来，范生属于社会职业人吗？面对这一伪命题，答案是否定的。他确实从事过不少职业，特别是教师职业，到光亚学校任职至少应是其第四次的教师履历，但正如上段所云，拥有了一个职业只是意味着可能，意味着潜质，是否具有职业素养、职业道德和职业能力等才是关键。范生自己也坦言：“人的道德有高下之分，潭千秋属于高尚之辈，我敬佩他。而我则属于道德的低层，但并不违背人性。只要不违背人性，就不应该指责……”从上述引言中可以看出，范生已经承认自己的道行只属于低层，却又在职业上自认自己是“中国最好的语文老师”，连自己的人的几重维度都定位不准，焉能不挨骂？

从社会职业人的角度看，范生之误有三：一，学识与道德言行不一致，属典型的“知行不一”病症，与哲人提倡的“知行合一”背道而驰，有如两条铁轨，一条往东，另一条却奔西，机车焉能不脱轨；二，如此的职业素养已经表明自己并不适合为人师，却屡次混入教师队伍，除自诩自夸自封外，还对教育大放厥词甚至随意褒贬，典型的吃里爬外；三，真理越辩越明，显然这次临阵脱逃属职业过失，有违师德，却死抗死咬，认定自己毫无过错，并一味用人性的本能诡辩，实乃把自己视为婴幼，把职业要求一脚踢开，把北大毕业的自己降为常人——如此顽冥不化，用茅厕里的石头形容也不为过呀。

当然，能“实话实说”，也是一种优点，陶行知有句名言:“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比起那些天天包装、粉饰自己的空心人虚伪人，范生这种有话则云，言则心声的真态度确实让人嘘叹。而“真”到“恬不知耻”，则不免活得太真空了。

                          三

人的最高维度是贤人。这个称呼容易招致怨嫌，但确实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概括这种境界。试想，一个舍弃自己的生，而给予别人生的人，已经超越了人性“弱点”的人，不是贤人是什么呢？可惜这个璀璨的词语与我无关，也与范生无关。

尘俗中，我们看见过太多的争吵和打斗，听闻过太多的尔虞与我诈，贤人的出现，给了这个寂冷的世界一丝温情，一线希望，一道曙光和一座座山峰。

结语：人类的本性和最终目标是实现真、善、美，这是走向美好的必由之路。人可以处在道德的底线，但不可没有追求更高道德的诉求；人可以犯错，但不应不合时宜地固执己见。即使是像有些人善意揣测的那样，范生是以牺牲自己的方式，唤醒国人去思考，但今年华夏遭受的苦难已经足够多的了，国人的精神创伤也已经足够痛彻心扉的了，国殇时刻出来添乱，实乃雪上加霜，伤口撒盐。

范生是位真人，这已经是无须赘言的了，我也愿意相信范生还是一位善人，但我更愿意看到范生人性中美好闪光的一面。从社会人进步到社会职业人是必要的也是可能，而贤人，就在我们身边。

范生已经被光亚中学解聘了，尽管这不是他面临的第一次，但毕竟失业了。养不了妻子了，妻子可以自食其力；自己没米下锅了，饿几餐权当减肥；他唯一愿意奋不顾身救助的十几个月大的女儿呢？不知她缺奶粉不……

                                             2008-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