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旅途：赖瑞和《杜甫的五城》

偶尔的机缘，看到这各书名，于是在某多多下单，第三天就到了。

恰逢周日，买好了菜，备好茶水，便端坐下来，我想消受一下读游记的快乐，特别是文人游记。

涉猎颇浅，竟不知赖瑞和这个名字，于是度一下，找到这个新闻：

“著名唐史学者、台湾清华大学历史研究所荣誉退休教授赖瑞和于4月26日逝世。”——时间是2022年。

实话很是感伤。这样一个对旅行、对研究如此热爱的人，还是一个对着花生米或者一个面包就能喝上几口的人，应该是一个宽和、豁达的人，最应有理由活得久长一些，可惜天不假年，能写出如此吸引我文字的人走了。

我觉得更有理由读读这本书。

这本书记录了赖教授于上世纪最后两个10年之交，在其学术生涯发轫时的9次内地旅行。那时的大陆虽历经风波，但民间社会仍保留着生机勃勃的活力。作为海外华人的赖教授见到内地的一切都感到新鲜，他试图用有些“隔”的南洋见识和出于专业的偏好去解读“姆们中国”。时隔30年，书中那种初来乍到的兴奋之情仍能撩动起我的内心。

赖教授的第一次内地之旅安排在1988年的暑假，当年秋天，他即将进入香港任教，意气风发处处流注笔端。他从香港入境，经广州、长沙，以岳阳为终点，虽在今日看来只是南中国的不长的旅程，与赖教授却是真正的“凿空之旅”。20世纪末的中文世界不乏以北京、上海的视角去看待地方、看待边疆的游记；而以南洋的视角去看当时还略显神秘的内地，就显得非常珍贵了。这次旅行在书中的题目叫作“人生旅程的一半”，那时的赖教授35岁； 2022年，赖教授虚岁70，果真成了人生旅程的一半，仿佛冥冥注定，令人颇多联想。

彼时大陆的交通并不方便，但赖教授对交通工具倒毫不挑剔。譬如在从西安去昭陵是在解放路找的出租车，包车一天200元；在蒲城只能乘坐手扶拖拉机前往泰陵、桥陵，往返则花了80元——这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当然，赖教授并不在乎这些，似乎尤其享受这种作为海外华人看着十分古怪的国民待遇。在走访之余叫上几碟好菜、自斟自饮是赖教授常常记录的生活细节；即便乘夜车，也会兴致勃勃地带上一只烧鸡下酒。有些读者对比颇为不以为然，认为这本书就知道吃吃喝喝，游山玩水，既没有带来什么知识，更没有学术上的启发。这都是书读傻了的人的愚见，他们久坐书斋已经不晓得说“人话”，不会体察人类细腻的情感，更不会对山川宇宙产生任何好奇心，在他们眼里，读书都是需要得到实实在在的回报的。

赖教授用文字带我们回到了那个虽物质匮乏、但思想较少束缚并充满无限机遇的年代，同时也传递出访古寻幽的快乐。赖教授的“线状”旅行，比起同时期余秋雨的“点状”更具旅行的即视感。余秋雨的文笔固然好，但多是知识和观点的输出，而缺乏真正的旅行才具有的尘土气息。在交通便利的今天，旅游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好的游记也不再出自于文学家。而那些从事不同学问的作者，更能从各自专业的角度让我们见识到“山川异域，风月同天”。昨天，有一位朋友说，他就是因为读过《杜甫的五城》才最终走上学术的道路。这真是令人感慨！

赖教授有自己的微博，却没有什么人看，最后一次更新是去年的12月，想必他在那之后就卧床了。69岁对于一位人文学者来说，是个还可以继续出成果的岁数。据说他是罹患肝病去世，这个病对自己和家人都很折磨，不知道与他的善饮是否有关。不管怎样，还是祝愿赖教授在新的旅途上继续享受美酒、美食、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