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老师的“江湖”：有爱、有趣和有气

可能是年轻时武侠小说看多了的缘故，我是比较喜欢“江湖”二字的。张作霖曾说，“江湖”就是人情世故。张的“江湖”，是波澜壮阔，也是风高浪险。我等生而凡者，畏惧刀口舔血，但一股子对“尚侠任气”的遥想，未必不是一种生活的憧憬和情怀。谁说“江湖”不是“人心”呢？只要睁着眼睛看大千世界，心中有明镜，过眼即“江湖”。

由此说来，作为语文老师，是应该有自己的“江湖”的。很多年前浏览校园博客1.0版的时候，我看到了无数江湖大佬的刀光剑影和酣畅淋漓，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行观yan”、”农夫的高粱地”、“nanguolvye的blog”、 “老李的博客” 以及“苦恼人的笑——瓜哥的blog”等一众勤奋写手日耕夜耘，呈现的一些关于情怀与情趣、创造与思考的文章，基本建构了校园博客一个阶段的辉煌，单君桂才与何君云华即是其中奋力不辍者之二。

云华与桂才二兄经年坐杏坛，职西宾，濡养浩瀚，才气歙然。二人江湖诨号都有一“哥”之谓：桂才曰“才哥”，是雅称其名；云华曰“瓜哥”，是谑称其人。才哥儒雅温润，十足君子面貌，“杜郎俊赏”，见之如玉；瓜哥豪直耿介，颇具侠者风范，嫉恶如仇，望之可温。博客中常读二人文字，内容庞博，或诗或文，或散或杂，或叙或评，各有风华。此番文集，二人稍呈葩藻，各有缤纷。从表面的写法来看，二人确有迥异之处：才哥浪漫温婉，文风雅致翩跹，有雨后青山的秀丽，适合清茶一盏；瓜哥长坂怒喝，文风剽悍凌厉，如火烧长云的磅礴，适合烈酒三杯。珠玑历历，读之可感、可吟、可近，亦可思矣。可惜的是，单、何二君都略无杜康之好，否则，酒后扬笔，或许还可让我读到另一番气象。

但是细读二人文章，能看到更多的是一种“价值”的趋同。也就是说，从创作意识层面来看，云华君与桂才君是不约而同的。简单来讲，他们都将自己对于世界的观察、对于教育的思考、对于生活的关怀置于自己或痛惜或歌吟或启发或鞭策的一个受众角度，所以，他们的有些文字，即使看起来崚嶒峻削，其实是藏有一个语文教育者深深的人文关照的，特别是对“身在老师对面（不是对立面）”的学生，他们是带有浓重的爱意的。年过半百的老师，对刚脱离童蒙阶段的学生的情谊，是迎合，更是关切，甚至是宠溺。要不然，就很难理解怒目金刚似的何兄竟然在文中有“我爱你们的笑脸”这样近乎动情的“表白”，也无法理解单兄鼎湖归来的诗兴勃发，汤显祖在《牡丹亭》题记中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老单自谦为“胡诌之诗”，其实这样一首古风古韵的古体长诗，没有学生爱心的驱动，至少就很容易被“我是老师”这样虚弱的傲慢搪塞而不屑于去与学生玩玩同题异构的游戏了。

大凡内敛或是豪直者，其“有趣”其实略无差异，他们都应归为“好玩的灵魂”一类。即使是老师，其实只不过是学生心中的“面目可憎”而已，在自己的时间或者空间里，胡说八道胡吃海喝、谈天说地经天纬地其实都是有的，从事如此神圣的事业，还不得轻松自嘲或者他嘲来减压么？办公室玩笑，乒乓台玩球，是“小雅趣”；穿云观海，涉足山水，是“大雅趣”，各尽其好，各得其妙而已。有趣的是，在“玩”的趣味上，二人的行为与性情是背反的。何君豪爽耿直，不是应该一马踏三山半日过洛川吗，可他偏偏只在想象中去了一趟拉萨；温和如桂才者，似乎更适合洗手焚香后磨墨于砚台挥毫于绢宣吧，但事实上，单君喜游，云越关山，流连夜市问俗事，兀立三峡观壮潮。其行有异，其质则同，应是灵魂有趣，文字才如此摇曳生姿吧？

最后说说“有气”，与桂才的气质平和不同，老何兄的文章似乎有更多的“不平”和“怨愤”，满纸“苦瓜”形色，戚戚于心而外化于文。从这个角度看，老何其实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有着完满型的人格追求，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的愤世嫉俗甚至口不择言，无非是想以语文教学为一平台，极尽启蒙之力，以收醒悟之效。因为社会普遍性的信仰粗鄙和危机，老何循循善诱地讲解何为“贵族精神”；用林冲的性格分析，来实证学科的“批判精神”；用当年的“五四精神”来激励当下还处于人生迷茫的一代青年------老何的“有气”，既有一个语文工作者对时代的审视，也是一个社会人对家国对未来美好的愿景，这种“气”是老何的底色，五十多年往矣，本应“躲尽危机，消残意气”，但何兄逆其道而行之，“不平”，轻则远之，重则喷之------恰也但因为这些，何云华的特立孤高才愈得敬重。

可以想象，桂才君与云华君在进行这些零零碎碎的写作时，一定都是欢乐地投入到他们自己的文本宇宙中的，结果，作为读者的我，也是欢乐地投入到他们的文本宇宙里。单君的那些人生变化的流年往事，其实何尝不是我们这些被社会裹挟着奔走的同龄人的群像呢？人生如忽，漂流辗转，何君笔下的乒乓英雄大多风流云散另觅新枝，却不妨勾起我等对十数年前的轮廓记忆------他们是附中的历史，更是书写附中历史的基石，有了所有这些个性鲜明的脸谱，附中才如此让人依归，让人有书写记忆的冲动。

因此，感谢单兄与何兄的信任，让我有机会做他们心路的第一个读者，更感谢有这个机会作此小序，虽心存惶恐，但致敬之情满溢，词不达意，多请纠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