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兆武笔下的名教授写真

     春节前，再次把何兆武先生的《上学记》细读一遍。再此手不释卷，文字活泼又启人深思。老先生注重的是“实录”，鲜活亲切。敬重之后录下师长辈的“瑕疵”(个性特色、文人相轻、生活落拓、从政心态,等)，而且是从学生的角度去观看的。时代风云给大师都会打下痕迹，紧跟时代的难免摔跟头，弄政治的多难得好下场。当时的西南联大，真是群星荟萃，大师云集呵。

     闻一多: 诗人气质、唯美主义、激进式的反对复古、反古代传统、一包热情，他并不适合搞政治。

    张奚若：自由主义政治学家，把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学术流派来研究和对待。讽刺蒋介石，也敢于反对毛泽东，把“大跃进”概括为“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鄙视过去、迷信未来”，受到毛的点名批判，又作为“名人”而受毛庇护，没有打成右派。

    雷海宗：历史学家。博学超群、才华俊逸、在清华园也是非凡的。记忆力惊人，古代人物事件脱口即出。开课连讲多日，不用看稿，胸有大海，如数家珍，最能吸引学生。创办研究抗日杂志《战国策》。建国后受到冷落，谪贬到南开。

    吴晗：最受作者贬抑的联大教授。吴当“二房东”，阴赚穷学生的钱。跑日飞机警报时“惊慌失措”。文革被迫害致死后，清华园给他立碑，“过誉”了。认为讲名望、讲贡献、梁启超、赵九章、王国维、陈寅恪，都远过于吴，该立碑的不应该是他。

     冯友兰：对中国哲学有开创性的贡献，《中国哲学史》是标准的教科书。国民党的教育部1942年举办全国学术评奖，一等奖的是冯《新理学》和华罗庚的大作。然而，他有个很大教训，就是紧跟当朝政治领袖。“争做毛泽东的小学生”，文革期间歌颂江青“则天敢于做皇帝，亘古反儒女英雄”。冯先生的历史也反映了这百年来中国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

让人难忘的，作者身边那些同窗，而今如雷贯耳，耳熟能详。邹承鲁、黄昆、王浩、杨振宁、陈省身、邓稼先、朱光亚（两弹一星功臣共23个，出自当时清华物理系的就有14个）。尤以专章记王浩。（文革后期，“参考消息”经常有王浩发自美国的专栏文稿。读本书才知道，王浩在联大就是“左派”。）他是个天才，两次考入联大经济系和数学系，都是第一名。王是世界知名数学家，1983年得过世界首个人工智能大奖，1960年代在洛克菲勒大学主持逻辑学研究中心，是世界歌德尔学会首任会长。王浩一辈子思考的都是哲学命题----信仰、精神、怀疑、意识、幸福、未来，等等。何先生给其文集题词：毕生追求真理，折衷人文情怀，毫无先入成见，永远从善如流，忆昔朱颜缔交，纵论海阔天空，追忆微言大义，负荷千古闲愁。

 那一代的知识分子，执着地追求国家富强和光明，相信民主、自由和科学。也许越是时代动荡，知识分子会更有责任担当。今天的“潮流”已经不是这样了。

                                                             ( 201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