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诗词除夕夜

马承钧

“一夜连双岁， 五更分二年” 的除夕之夜， 是炎黄子孙最特别、最动情的时刻。千家万户在缤纷的爆竹声中团圆、守岁， 迎迓又一个新春。守岁风俗可以追溯到两千年前， 古代文人雅士笔下不乏除夕情怀。南朝人徐君倩的《共内人夜坐守岁》， 是较早的除夕诗了： “欢笑情未极， 赏至莫停杯。酒中挑喜子， 粽里觅杨梅。帘开风入帐， 烛尽炭成灰。勿疑鬓钗重， 为待晓光来。” 伉俪二人穿戴一新饮酒守岁， 为迎接新春第一缕曙光， 鬓上的首饰钗子变得沉重也无所谓了。另一位南朝诗人庾肩吾以“岁序已云殚， 春心不自安。聊开柏叶酒， 试奠五辛盘”20字描绘出一幅除夕风情画： 喝罢柏树叶浸泡的保健酒， 再用葱、蒜、韭、蓼、蒿五种辛辣食物制成的“五辛盘” 祭拜祖先， 古人敬老之风由此可见。杜甫的祖父杜审言写过《除夜有怀》一诗： “故节当歌守， 新年把烛迎。冬氛恋虬箭， 春色候鸡鸣。兴尽闻壶覆， 宵阑见斗横。还将万亿寿， 更谒九重城。” 人们“把烛迎新”、通宵守岁、猜酒令、耍射覆（游戏）， 除夕夜变成了欢乐夜。一代天骄李世民的《守岁》更是别有洞天： “ 暮景斜芳殿， 年华丽绮宫。寒辞去冬雪， 暖带入春风。阶馥舒梅素， 盘花卷烛红。共欢新故岁， 迎送一宵中。” 华丽的宫廷、香艳的熏风、燃烧的红烛、盛开的梅花， 唐太宗在如此美景中欢度除夕， 自是神清气爽、虎胆龙威了。

白居易《三年除夜》诗云： “堂上书帐前， 长幼合成行。以我年最长， 次第来称觞……” 儿孙们排成行向长辈敬酒拜年， 其乐融融的氛围弥漫除夕夜。但世上不如意处常八九， 仕途奔波的白乐天有许多除夕独在异乡， 在《客中守岁》里他写道： “守岁尊无酒， 思乡泪满巾。始知为客苦， 不及在家贫。畏老偏惊节， 防愁预恶春。故园今夜里， 应念未归人。” 诗人由自已的孤寂联想到因生计漂泊在外的“未归人”， 可谓惺惺相惜。孟浩然也有类似亲历， 其五律《除夜乐城逢张少府》， 就讲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阔别十几年的老朋友， 竟然于除夕夜在海边意外邂逅， “何知岁除夜， 得见故乡亲”， 这样的奇缘能不令人开怀庆贺。北宋王安石的《元日》， 堪称除夕诗的经典：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此诗写出了大宋王朝太平盛景， 也凸显了作者对新年满怀喜悦与憧憬。

大文豪苏东坡的《守岁》曰： “儿童强不睡， 相守夜欢哗。晨鸡且勿唱， 更鼓畏添挝。坐久灯烬落， 起看北斗斜。明年岂无年， 心事恐蹉跎。努力尽今日， 少年犹可夸。” 作者描述佳节民俗， 也感叹人生苦短， 一个“恐” 字凸显他积极向上、永不止步的人生态度。宋人孙惟信有《水龙吟?除夕》一词云： “四海皆兄弟， 阿鹊也同添一岁。愿家家户户， 和和顺顺， 乐升平世……” 这位花翁先生的除夕心愿， 透露出构建和谐社会的原始初衷。1210年，85岁的爱国诗人陆游迎来他人生最后一个春节， 除夕夜他写下绝唱———《示儿》： “死去元知万事空， 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 家祭无忘告乃翁。” 该诗不无悲凉之感， 基调却很高昂， 他坚信总有一天会收复中原、一洗国耻， 要儿子“九州同” 之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一位民族英雄赤子之心跃然纸上。一代名媛李清照乃“词中女皇”， 宋大观元年(1107年) 因公爹赵挺之得罪权贵而罢相， 她与夫君赵明诚悻悻离别汴京， 不久又遭家破国亡之痛， 流离中一个除夕， 孤独的李清照写下《永遇乐》一词： “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 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憔悴， 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当年汴京除夕盛况与愉悦令女词人梦绕神萦， 情何以堪。

                                                 （ 来自《中国教育报》2010，0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