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应该活在当下
许锡良
中国人自古就生活在“天有十日，人有十等”的等级制的压迫之中。使中国人成了，即使变成了一个乞丐都被要求要跑在前面的民族。因为在中国文化价值观中，落后常常就意味着遭受淘汰甚至性命不保。因此，成败利钝，成王败寇，在这个国度显得特别性命攸关。因此，在中国有许多成语典故都是关于忧虑的。比如，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未雨绸缪。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数千年来，中国人都活得痛苦、纠结，可以说都是与这样心态密切相关的。
进入现代社会，中国人更是积极主动地吸收了“更高、更快、更强”的游戏理念。近期内《新周刊》直接提出一个尖税的问题：“中国人为什么丧失了慢的能力？”
在这篇文章中，作者说“急之国，中国人，赶时间。”最爱“快进”，狂点“刷新”。评论，要抢“沙发”。寄信，最好是特快专递。拍照，最好是立等可取。坐车，最好是高速公路、高速铁路、磁悬浮。坐飞机，最好是直航。做事，最好是名利双收。创业，最好是一夜暴富。结婚，最好有现房现车。排队，最好能插队。若不能，就会琢磨：为什么别人排的队总比我的快呢？
没有时间感的中国人变成了最着急最不耐烦的地球人，“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中国人为什么丧失了慢的能力？资源紧缺引发争夺，分配不平衡带来倾轧，速度带来烦躁，便利加重烦躁，时代的心态就是再也不愿意等。”
文中曾说，中国人本来是慢性子的，但是在西方文化感染下，变成了急性子。文中说：“19世纪末，美国传教士雅瑟·亨·史密斯曾写过一本书《中国人的性格》，他专门用了一个章节来写‘漠视时间'。”
“对中国人来说，盎格鲁—撒克逊人经常性的急躁不仅是不可理解的，而且完全是非理智的。很显然，中国人不喜欢我们的人格中所具有的这一品性，正如我们也不喜欢他们缺乏诚实一样。无论如何，要让一个中国人感到行动迅速敏捷的重要性，那是很困难的。”
但是，同时代的外国人也有不同的看法，比如杜威曾说中国的“五四运动”：“这场运动的感情成分多于思想成分。它还伴随有夸张、混乱以及智慧与荒谬的杂合。这一切都不可避免地使这场运动在开始阶段具有急功近利的特征。”这个感受显然是在说明中国人又是急性子的。
其实，急迫才是中国人真正的本性，但凡有一线出人头地的的希望都会显得急不可耐、急功近利，急哄哄的，只有在哀莫大于心死的时候，才会显得麻木不仁，无动于衷。原因很简单，在中国官本位等级制下求生存，不要说“失败”，就是“成功”得慢了一些，那都是犯了大忌的。因为，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一个人的幸福与尊严，完全取决于你在这些等级制中的位置。如果有可能的话，大家都会急着追赶。但是，有时表面的急，反而不利于成功。这个时候，人们就会把“欲速则不达”的圣人警句搬出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但是，这并等于中国人不急，而是意识到急功近利无济于事的时候，才会放慢脚步。显然，这种慢只是一种策略。真正的目的还是占据优势地位，跑到他人前面去。因为跑得慢常常就意味着失败，甚至可能导致性命不保。即使一个人作为乞丐，也要跑在前面才会占到便宜，讨得更多。现在的中国人慢不下来，连这点策略也慢慢成了多余的。因为，权力在祼奔，祼奔的权力使一切都不可能慢下来的。权力的作用直接奔向主题，就是更大的权，更多的钱，其他都是多余的。在这里，连一点客套话，遮羞布都显得多余了。
在这些祼奔的权力的巨大压力下，人们竞相追赶。从儿童开始就被鼓噪：“不要输在起跑线上。”同样重视儿童教育的美国发出的声音却是“不要赢在起跑线上”。显然在美国公平正义是压倒一切的重要道义。但是，在中国，目的就是一切，手段可以不择。没有公平正义，没有法律道德，一切唯权是举，唯利是图。学生的考试分数要比别人高，读大学要早，攻读博士要趁早，找工作要趁早，挣钱要趁早，买房子要趁早，结婚要趁早，生子要趁早，当官要趁早，提拔要趁早…….人一生中似乎什么都要比别人早，只有“死”才想让别人早一些。“早”的后面是多么逼仄无奈、欲求不满，焦躁不安。目前一个很明显的铁的事实就是：如果你挣钱的速度慢了，数量少了，房价因此就飞涨，从此你再也无法赶上房价这匹被打了激素的疯狂野马，从而可能永远无法拥有自己的住房。做官，发财，或者换一个工作，换一个地方，一旦过了某个年龄段，就被宣布永远没有机会。中国古话言：“三十不豪，四十不富，五十将来寻死路。”或者说：“三十豪，四十富，五十全靠子来助。”可见，中国自古，升官发财慢了是不行的，娶妻生子慢了也是不行的。因此《新周刊》说：“中国人的时间观，自近代以降历经三次提速，已经停不下来了。我们需要的是时刻看着钟表，计划自己的人生：一步到位、名利双收、嫁入豪门、一夜暴富、35岁退休…”中国人就这样被迫生活在这样的急不可待的急匆匆之中，整个人生都似乎在追赶什么.
但是，用康德的三个问题来追问每一个中国人，即1、我是什么? 2、我能做什么? 3、我应该希望什么?似乎又几乎都会茫然不知所措。因为追问的结果可能就是：我什么也不是。我什么也不能干。我没有希望。基督教徒还有一个天堂在等待他，佛教徒还有一个西天在等待他。但是身为中国人，“未知生，焉知死。”“敬鬼神而远之”，相比而言，许多中国人只有一个死亡在等待着他，只有那个骨灰盒是他永久的家。因为，只有此生，而且只有此生的物质世界，岂能不急不可耐？怎能不急功近利？许多中国人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有“升官发财”四个字。任何远离或者无关这四个字的一切事情，都是不务正业，都是劳而无功。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 ...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急缩手，且抽头，免使身心昼心愁；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史记》）一些中国人所忧正为此忧，一些中国人所虑，正为此虑。中国人的所谓“四大古典”名著所描述的无不是这些事情。在这里，人心之仄逼，已经是无路可逃。几十年前的中国，被人追问：中国的命运如何？中国将向何处去？现在，中国向何处去的问题已经置换成了：中国人向何处去？中国人将以怎样的方式生存并生活？怎样才能够获得幸福与尊严？
陷入绞肉机中的残酷竞争中求生存的中国人，其焦躁不安之情，在中华大地无处不在，无时不有。“我们比以前富有了，但是，中国人过得并不幸福与快乐。”十几年前，钱学森面对美国来访的老同学如此说。
我们常常忧虑，我们恨自己的钱少，恨自己的官小，恨自己的学历太低，恨自己更换情人的速度不够快，恨自己的孩子太少或者太小。但是，我们不少人，就是在这样焦虑不安之中死去了。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享受一下自己一直为之焦虑不安的少量物质财富。我可怜的弟弟，在下班回家前十分钟还给妈妈及两个孩子打过了电话，那时还是高高兴兴的，但是，他万万不会想到，这却是他最后一次打电话，最后一次道别。但是通话的内容却还是面对妈妈，责怪自己赚的钱太少，要多挣钱，两个孩子将来要设法弄出来读书。可是，人怎么能够为将来的事情忧虑呢？我们每天只需要设法为今天的事情负责，为今天的快乐负责。把每一天都过得正直、道义、充实、快乐了，然后就这样一天天快乐下去，你的一生不就是快乐的吗？中国还愁不会有美好的未来吗？每一个人要学会把每一天都过好。因为人生没有彩排，每天都是正式演出。一个人的一生就是精彩的一生。如果我们感觉自己被逼得太死，我们还是好好温习一下《圣经》上的教诲吧：“你们不要为明天忧虑, 因为明天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苦足够一天受的了。”难为的是，人要活在当下。活在当下，快乐在当下。未来的事情交给未来去管理去安排，人生本来就有许多无法预测的事情。设计、安排、计划…….许多事情，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害了卿卿性命，其实人生常常只能够尽人事而顺天意。
在快速比拼中疲于奔命的中国人，应该找一点时间、找一点空闲，暂时远离一下人群，省察一下自己的心灵世界。听一听来自自己内心世界的声音。在这里，耶稣基督的教导特别耐人寻味。
在《圣经·新约全书·马太福音》第五章3~12节记载耶稣基督山中训众的话说：
“虚心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
温柔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承受地土。
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饱足。怜恤人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蒙怜恤。
清心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见上帝。
使人和睦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称为上帝的儿子。
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人若因我辱骂你们，逼迫你们，捏造各样坏话毁谤你们，你们就有福了！应当欢喜快乐！因为你们在天上的赏赐是大的；在你们以前的先知，人也是这样逼迫他们。”
“你听人说过：你要爱自己的街坊，恨自己的敌人。
但是我想告诉你：你要爱自己的敌人，祝福诅咒你的人。
对恨你的人行善，为虐待你的人和迫害你的人祈祷。
在这一段的前几行中有这样的话：“不要反抗恶行，谁要打你的右脸，把左脸也伸过去。”
懂得了这些道理，学会了化解仇恨，学会了友爱与真诚相待，学会了如此处世的中国人，才有可能会真正慢慢下来，才能好好享受自己幸福快乐的一生。因为，作为一个中国人从此，不必再为自己可能会有的失败感觉焦躁，你也不必再为别人的冷眼与伤害而感到伤心与强烈的报复欲望。当深受委曲的时候，就想起“你要爱自己的敌人，祝福诅咒你的人。”“不要反抗恶行，谁要打你的右脸，把左脸也伸过去。”“人若因我辱骂你们，逼迫你们，捏造各样坏话毁谤你们，你们就有福了！应当欢喜快乐！因为你们在天上的赏赐是大的；在你们以前的先知，人也是这样逼迫他们。”而不是“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因为正如鲁迅所说，“中国人的自讨苦吃的根苗在于捧，‘自求多福’之道却在于挖”，用这样自相残害，互相压迫，大耍花招来达到“自求多福”，其实是自噬、自虐，也只能够越来越远离了真正的“福“。而中国人如果能够改变自己“做人上人”的传统价值观与强烈欲望，学会平等相待，追求人人平等或者众生平等，中国人真的就有福了。
慢慢走，欣赏啊，中国人。
2010年8月6日星期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