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的“教改”与奢谈的个性教学
熊丙奇

语文不再是“中心思想”和“主题大意”，学生们在作文里，与切·格瓦拉在南美丛林里穿梭，与罗斯福总统共进早餐……最近一期南方周末报道了北京四中“奢侈”的语文教改实验。

看完整篇报道，就会明白这场语文教改为何“奢侈”。首先，这是在北京四中——报道称，“四中的高考升学率是全国第一，近年来，每年都有95％左右的毕业生考入重点大学，其中40%被北大、清华等录取。”说其为全国第一，可能有些言过其辞，按照报道提供的数据，全国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高中。但是，这不妨碍一个事实：只有这样有“升学底气”的高中，才可能有改革的一些可能。当然，也可能出现另一种情形，越是高升学率，越是谨慎不敢改革，担心影响升学率。

其次，这一改革，得到较大的外界支持，据报道，从2003年到现在，这个实验的行政和财力支持者换了好几拨，清华同方基础教育研究院、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央教科所、北京教育学会……每变一次“东家”，项目的名称就更改一次，但它的实质一直没变：用网络技术实现真正的个性化教学。也就是说，这是靠“外力”推动的一项教改。假使没有支持，很难说四中能推动教改。而四中获得项目支持，则是与其名气相关的。其他的学校或难以获得这样的实验机会。

再次，这一改革，维系到现在，难能可贵。正是由于靠外力支持、具有很强的“实验”性质，这场“奢侈”的教改，能否继续进行，能进行多年，其实还是未知数。从项目“东家”经常变更看，目前已经出现的每个“老东家”支持教改的热情至少是不长久的。这就难免让人担忧，如果有一天，项目没东家支持了，教改不就中止了？

这样“奢侈”的教改，自身也难保，也就无法谈及对其他学校的示范效应。而更令人难以释怀的是，虽然媒体报道似乎比较欣赏这种教改模式，转引了不少学生的“作文”，但读完这些作文，我并没有看到学生的独立思考、自由表达、个性发挥。如果说这些作文的视野比较广，不是因为不要求主题先行，而是“偶遇”这样的作文题，本就不需要主题现行——主题先行了，还“偶遇”什么？而从学生选择的“偶遇”对象看，其实个个是“主题先行”的，我没有看到学生偶遇一个成功人士、榜样人物之外的人物（也许有，媒体没报道），更令人惊讶的是，郭敬明是报道中排在第一的被学生“偶遇”的对象。

“奢侈”的教改出现这样的“结果”，并不让我沮丧。这证明的是，语文教改，就是在外力的推动下，大力鼓励学生创新的背景下，依旧是戴着镣铐跳舞的。上述教改，最多不过是课堂语文教学之外的第二课堂活动罢了，谈不上什么真改革的。类似的“作文”，在中学的文学社、诗歌社并不鲜见。而真正到了高考考场，作文思维、语言体系必然回归考试模式——北京四中能支持这样的改革，可以确认的是，这没影响高考，否则难以为继。而高考作文是什么要求，你我都知晓。从教育角度说，这种教育，说不定是更有害的——它引导教育者在平时用一套思维体系、表达体系，在另一种场合却用另一套思维体系、表达体系，这不是人格分裂吗？

对于语文教改的探索，我们无疑是支持与欢迎的，这也是推动改革的重要力量。但是，要让教改不“奢侈”、教改取得真正实效，还得针对语文教改（以及其他学科教改）的真问题，即作文教改不是技术问题——技术问题可支撑个性教学，而是学校、教师有无教育自主权、教育评价权问题，教学、招生、考试能否实现分离的问题——有教育自主权、教育评价权，才会有个性教学的空间，教招考分离才能为中学自主教学创造条件。如果教师必须按照上级指令进行规定动作教学，必须按照高考指挥棒，告诉学生怎样的作文才能获得高分，必须告诫学生避免把教改实验中的“信马由缰”带进考试作文中，那么，个性教学只是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