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卡夫卡小说有感

近期买了卡夫卡小说全集，还只读了一小部分，心里很是触动。很早以前就接触过他的作品，但那时候觉得读不进去，因为他有多小说总是有大段大段描述，要么是不厌其烦地描述一些细节，要么是烦不胜烦地心理独白，很需要耐心去看。而现在静下心来看，时不时有一种心动的感觉，它正在吸引我一页又一页地读下去。

我心为之一动的是什么呢？先是它以荒诞的手法向我构建了一个荒诞的世界。叙述故事的方式全然打破了传统的模式，给人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他所叙述的故事既无贯穿始终的发展主线，也无个性冲突的发展和升华，传统的时空概念解体，主题也不再鲜明唯一，而更多的是让人体会到人复杂的内心生活，无法逃脱的精神苦痛与所面临的的困惑。如小说《变形记》，开篇就有一种突如其来之感，没有明确时间、背景、原因，主人公格里高尔就变成了一只黑色丑陋的大甲虫。家人的反应也很有意思，重点不是关心他为何变成大甲虫以及如何再变成一个人，而是担心今后生活没有保障。其间的冷漠让人心寒。这就不得不思考时代境遇、个人心理以及二者的冲突，进而想到在家庭与社会的压迫下人的异化现象。以上提到的重点问题其实都留给了读者去琢磨，而可琢磨的太多太多了。

荒诞的体验来源于他多用象征的手法。如在《城堡》中，“城堡”既不是具体的城市，又不是具体的国家，而是一个抽象的象征物，象征着给人们带来灾难的、不可捉摸的现实，也是整个国家统治机器的缩影。而卡夫卡着力描写的不是象征物本身，而是主人公对他的体验，而体验是一种极为抽象的东西，文字呈现出来便是朦胧模糊的、不合逻辑的、光怪陆离的，文字形式与感受体验相匹配，造就一种奇异荒诞感。

然后是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真实的细节，让人不禁联想到现实生活，引人共鸣后产生的情感诸如或自怜，或怜他。如短篇小说《骑桶者》，小说写于1917年寒冷的一、二月间，背景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奥匈帝国最艰苦的一个冬天的真实情况：缺煤。一个穷得买不起煤的人想去向煤店老板借煤，他不是像惯常的现实主义小说中描写的那样拎着煤桶走着去的，而是骑着煤桶飞着去的。结果可想而知，他没有借到煤，反而被煤店老板娘的围裙扇到了冰山区域。这里面骑桶飞去借煤就很荒诞，但时代背景真实，小人物真实，煤老板及老板娘真实，桶也真实，诸多真实的细节又会引人深思：为什么是骑桶飞去借煤，而不是像正常人一样拎着桶走去借煤？荒诞行为背后可能反映出的是一种真实、悲哀又无奈的事实：作为残酷时代大背景下求生存的小人物内心惯有的自卑与怯懦，导致他无法与人目光直视，无法坦然地提出自己的需求，进而导致沟通失败，当然也许还可以反映，煤老板及老板娘作为尚可滋润生存者，对底层陷入困境的生存者持有一种惯有的冷漠、无视态度。

作者用一种黑色幽默的荒诞手法来表达这一切，他的态度不甚明了，一切交由读者自行体会，颇有意思。这种真实感，让人不寒而栗，仿佛那个借煤者就是自己。匈牙利文学批评家卢卡契指出:在卡夫卡的笔下，"由于细节所诱发的真实力量而显得实有其事。必须明白，没有这种恰恰在次要细节中显现的现实主义的'比比皆是'，则对我们总体存在中所产生的魔幻的不断召唤，就会把梦魇降低为一种牧师的说教。所以卡夫卡作品的整体上的荒谬和荒诞是以细节描写的现实主义基础为前提的。"

再就是卡夫卡对世界与人性的透彻洞察，通过一种新奇的方式呈现给人们，这种新奇的方式即将荒诞与真实相融，卡夫卡简直达到了一种天才的程度。他以陌生化的手段，表现了具体的生活情境。他让作品的内涵具有模糊性与多义性，读者琢磨不透，在这种琢磨不透里，文学的艺术魅力就彰显出来了，这也是文学创作的意义。

虽然卡夫卡曾经对他的朋友雅鲁赫说过：“那平淡无奇的东西本身是不可思议的。我不过是把它写下来而已。”但其实，正如编者韩瑞祥所说：“在他的笔下，神秘怪诞的世界更多的是精心观察体验来的生活细节的组合；那朴实无华、深层隐喻的表现所产生的的震撼作用则来自那近乎无诗意的、然而却口人心弦的冷静。”也许卡夫卡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平淡无奇”的描述会给读者带来多么震撼的力量，但读进去作品的读者心知肚明。

所以说，有些书即便我知道它是经典好书，但时机未到，是品尝不出它的精妙之处的。与好书相遇，讲究缘分。此时，我对它是一种感觉，也许还不够深入，多年后再来读一读也许又会有一种更深的体悟。再看我与它的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