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

    乌坎事件首先是微博报料，在网友疯狂转发、甚至还有网友上传了几家全球知名的媒体报导截图之后，我才知道的。影响这么大，持续长达大半年，我竟然浑然不觉，我校潮汕学生不少，但也无人知道该事。我一直服膺南方报系敢说话，犯颜直谏，但对此事，大家讳莫如深，集体哑火，真让我太失望了。报纸是党的喉舌，这是中国特色，但同样应有起码的正义吧，批评不能只针对皮毛，而放过深层的、根本的问题。

乌坎事件的启示和历史意义

张 镇 强

12月22日，《中国青年报》报道了“广东省工作组进村处置乌坎事件”，同日，张铁先生在《人民日报》发表了《“乌坎转机”提示我们什么》的评论。这是9月发生乌坎事件以来主流媒体首次公开报道和评论此事。

中青报的报道首先指出，根据广东省委书记汪洋的指示，广东省已组成以省委副书记朱明国为首的“乌坎事件”工作组进驻汕尾陆丰市。在20日举行的陆丰市干部群众大会上，朱明国传达了汪洋的指示：“乌坎事件的发生有其偶然性，也有必然性，这是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长期忽视这个过程中发生的矛盾积累的结果，是我们的工作‘一手硬一手软’的必然结果。”

朱明国说：“乌坎事件起源于利益冲突，既是经济社会转型期矛盾高发的必然表现，更与当地农村基层工作、基层干部作风问题有关。”因而朱明国在讲话中明确肯定“陆丰乌坎村群众的主要诉求是合理的，基层党委政府在群众工作中确实存在一些失误，村民出现一些不理性行为可以理解。”

笔者认为，汪洋和朱明国对“乌坎事件”的根本性质的这些表述，除了“是我们的工作‘一手硬一手软’的必然结果”这一说法，尚待进一步解读外，应该是点中了问题的要害，明确了乌坎事件发生的根本原因。

张铁的评论更是一针见血，毫不含糊。他说：“今年9月以来，部分村民之所以频频上防，缘于对村干部处置土地、财务、换届等问题的不满。如果能及时抓住利益诉求点，事发前认真倾听、公正评断、果断解决，就不会小事拖大、层层升级，演变成群体性冲突，乌坎事件也就会呈现不同走向。”

笔者基本认同对乌坎事件的上述定性和分析，它促成了乌坎事件的良性转机，是令人鼓舞的事。但我更赞许的是，当乌坎村村民宣布在12月21日前上级政府不满足他们的某些要求，他们就要在21日再次集体向汕尾市政府请愿，以朱明国为首的省工作组在与乌坎村代表林祖銮的对话中立即明确答应了村民三点要求：释放此前被拘押的三位村民代表、交还此前被拘押而死于拘押所的代表薛锦波的遗体、承认此前全体村民通过一人一票选出的村临时代表理事会的合法性。正是这三点促使乌坎村民高兴地宣布停止集体游行示威，恢复正常生产和生活，欢迎省工作组进村与村民一道和平妥善地解决长期积累的矛盾。

从这一角度，笔者认为很有必要来审视乌坎事件和乌坎事件的良性转机给人们带来的启示和历史意义。

1、乌坎事件，正如汪洋所说，是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长期忽视这个过程中发生的矛盾积累的结果。但为什么矛盾长期积累而未能解决呢？谁之过谁之责？显然是权力不作为和权力作恶的结果。正如张铁所说，乌坎村民之所以频频上访，“缘于对村干部处置土地、财务、换届等问题的不满”。据报道，村党委书记等在任已41年，说明他握有村的绝对权力，绝对权力绝对腐败。他和村主任等背着村民将成千上万亩土地卖与开发商，从中谋取暴利，就是一例。据说，一笔卖给香港开发商的土地补偿费用就有7亿人民币，但每户只发了500多元。由此证实一个规律：任何国家或地方，如果允许不受监督的绝对权力存在，就一定会矛盾重重，后果不堪设想。

2、乌坎事件证实了另一规律：哪里有权力作恶，哪里必有反抗；任何国家和地方，只要存在绝对权力，必然矛盾丛生，不管绝对权力多么强大和坚固，矛盾迟早要爆发，受压的多数一定会起来反对和废止绝对权力。历史先例不必说，只看近年来中东北非的独裁者萨达姆、穆巴拉克、卡扎菲等一个个倒台的事实就够了。这是从大范围说的，而作为一万多人的乌坎小村，民众也同样不能容忍村官握有绝对权力，为非作歹，最终要团结起来清算他们的恶行。

3、乌坎事件证明，受制于绝对权力统治下的民众，只要克服恐惧心理，不害怕貌似强大的权力，一致团结起来，就一定能使绝对权力老老实实服从大众的意志。根据报道，这个只有1万多人的小村，在这场反对握有绝对权力的村官的恶政运动中，表现高度团结一致，出现许多非常动人和感人的事例。正是这种团结一致，迫使村官后退，迫使他们的更有权力和力量的后台不敢使用武力来打压村民的合理诉求。而这正是乌坎事件出现良性转机的主要基础。

4、乌坎事件证明了又一规律：任何国家和地方的反专制独裁、追求公平正义的运动中，青年始终是发动机和中坚力量。据报道，乌坎村民要求清算村官恶政的运动是在2009年4月初，由一位在外打工的28岁青年庄某等最先倡导的，他们通过“乌坎热血青年团”的QQ群组进行发动，由起初的少数人的上访不成，到最终发动全体村民的抗争。这与中国近现代史中的反封建反专制独裁运动中的青年打先锋，以及突尼斯、埃及、利比亚等国发生的民主浪潮中，都是由青年最先发动和引领完全吻合。

5、乌坎事件同样证明了另一规律：任何国家和地方的统治者都不是铁板一块，必有开明派、顽固派、中间派存在。开明派一般是头脑比较清醒，富有智慧，服膺正义，较能适应社会潮流，顺应大多数民意，不拒绝普世价值。开明派统治者能有力地推动社会的和平发展与转型，促进国家和社会的民主化进程。乌坎事件原来有可能朝恶性发展，比如地方当局宣布乌坎村民的和平集会抗议为非法，宣布乌坎村民用一人一票选出的“村临时代表理事会”为非法组织，调集武装进村抓人，拘押村民选出的与地方当局对话的村民代表，封锁主要入村路口等等。但在12月20日，广东省委书记汪洋的明确指示和广东乌坎村工作组组长朱明国对乌坎村民的三点承诺宣布后，立即使事件出现良性转机，由原来可能的暴力对抗转向了双方都满意的和平解决之途。所以乌炊转机与汪洋、朱明国等高级官员的明智决策是分不开的。

6、乌坎事件还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好范例：民主绝对不是一个坏东西，而是一个好东西；民主不仅是中国多数人的要求，而且在中国是完全行得通的。

包括张铁先生的评论在内的舆论，认为乌坎村民的抗争只是源于经济利益的诉求，我认为不全面；乌坎村民除了捍卫他们的经济利益外，同样要求享有自主治理的民主权利，反对任何人长期霸占权力宝座。乌坎村民进行上访，发动抗争的动力之一正是厌恶和憎恨村党委书记等人长期握权不放。20岁的农民张建兴说：“卡扎菲也才做了40年啊！我们的村委书记和村长却在位41年了！”乌坎村民在游行抗议中就打出了“要求民主选举”的横幅。

正因为这样，乌坎村民在原来村委书记和村主任等离开村子以后，即于9月29日举行了第一次代议制选举。该村47个姓氏，每个姓氏按人口比例推举一至五名代表，共推出117名有投票权的代表，再由他们选出13人组成村临时代表理事会，成为该村的行政机构，主持管理该村一切事务。由于是在充分平等、自由、自主的基础上选举的，临时理事会深得民心，具有很高的权威，办事效率高，村民同心协力。在这期间，全村秩序井然，没有发生过一起治安事故。正因为如此，广东省乌坎工作组组长朱明国也改变原来所谓理事会为非法组织的说法，承认理事会为合法组织，即承认乌坎村民主自治的合法性有效性。这就有力地驳斥了所谓中国农民文化水平低，政治素质低，不适宜民主自治，“中国一搞民主就会乱”等谬论。

7、乌坎事件也向世界所有独裁者发出警示：任何专制独裁者，不管表面上多么强大和吓人，若长期霸占权力不放，迟早要被赶下台的，贪占过多，作恶过多，更没有好下场。特别对那些迷信武力可以稳固统治宝座的独裁者是最有力的清醒剂。越武力镇压，就越激起民众的反抗，下台就越快。乌坎村民在事件出现良性转机以前，不少人就表示准备以死抗争来对付可能的军警镇压。有的老年人和妇女，自愿站在抗争队伍前列，让青年们站在后面，以保护有生力量，就是证明。

乌坎事件的最终妥善解决，还有难点和不确定性，比如被卖土地的处理，因为这涉及到很多利益集团的利益，所谓个别犯罪嫌疑人的处理等。但不管怎样，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相信会在明智的领导人和智慧的村民的共同努力下获得满意的解决。果如此，他们必将在中国民主史上被记上良性一笔。所以乌坎事件具有历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