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起了那袋柑橘
陈梦宇
我思念的,都还是消失不见了。
小时候特别喜欢吃柑橘,喜欢橘肉与牙齿碰撞而流出美味汁液的感觉。然而柑橘长在南方才能称之为柑橘,长在北方只能称之为枳。
那些美丽的记忆如柑,苦涩的记忆如枳。
一两岁时妈妈把我送至外婆家,因为广州的家中无人照顾我。尽管舍不得,妈妈还是走了。外婆那盛产柑橘,这也是我为什么会爱上那个味道的原因。每次哭闹时外婆便塞几瓣柑橘在我嘴里,我便会破涕为笑。
可后来发现我吃太多柑橘会过敏。外婆便很少给我吃柑橘的。小小的我还不明白什么是思念,只知道没有柑橘吃我会很难过,于是我便缠着外婆让她给我买。可是任凭我如何央求如何哭闹,外婆都不为所动。
妈妈半年来看我一次,每次见到妈妈我都很开心很开心,而妈妈也会偷偷买柑橘给我吃,我吃的极为心满意足,可每次在我满嘴塞满橘肉的时候妈妈便悄然离开了,长大一些的我懂得了妈妈赋予柑橘的意义,如枳般苦涩的离别的滋味。
于是每次吃柑橘时都紧紧盯着妈妈,不让她离开我的视线。那无辜而不舍的眼神也让妈妈心疼。于是妈妈再也忍受不了离开自己骨肉的痛,将我带回了广州。
临走时外婆终于买回一袋柑橘给我在回广州的路上吃,我兴高采烈地想接过去,可是妈妈拒绝了,说外婆照顾我那么久也该自己好好品尝柑橘的滋味了,她在路上可以买给我吃的。外婆点点头,说:“要常来看看,外婆还可以买柑橘给你吃。”
于是我乘上了回家的列车,却没想到这次离别竟成了与外婆的诀别。
回到广州两个月后,外婆病危。再过两个星期,外婆成了我的回忆。
家里收到一袋柑橘,我们走之后外婆寄过来的。原来她早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那袋柑橘散发出甜腻腻的味道,有些腐烂,原本橙色的外皮上长满了青色的霉斑,那么刺眼,如同外婆的离去,那么突然。
外婆在的时候我思念柑橘的味道,外婆却不满足我,而妈妈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我买上几个,于是我思念妈妈:妈妈来的时候把我从外婆身边带走,与那个盛产柑橘的地方分开,于是我开始想念外婆。而这次,外婆再也不会回来,妈妈也因为我对柑橘的过敏不让我吃柑橘。
于是我所思念的,都消失不见了。
……
路过水果摊,看见卖柑橘的人。
想起那袋发霉的柑橘,想起外婆,想起如枳般生离死别的苦涩。
我掉头走了,发誓再也不吃柑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