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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9 1:00:00
高达uc第二集第二章(上)
第七章

【诺姆·帕希利克·R001。出击。】

离舰报告的声音从无线电传出的同时,诺姆队长的【里歇尔】一号机便从投射甲板滑射了出去,一边从全景式萤幕的一角捕捉对方推进器的火光,利迪握紧操作杆。

利迪·马瑟纳斯·罗密欧008.要出发了!

倒数计时的显示指到0.像是要从骨头上把肉削下的G力扑向全身,从脚边一闪即逝的投射甲板马上到了终点。利迪踩下脚踏板,让【里歇尔】8号机从【拟·阿卡马】飞翔而出。从战舰正下方扩展而开的废墟--遭破坏的殖民卫星街景从眼前闪过,不到两秒,机体便推进到了黑暗的虚空之中。

或许是被从内侧释放的舱压挤碎的吧。殖民卫星的碎片,看来就像是碎掉的威化饼。过往的街景紧密群生于一处,呈现出幽灵城镇一般的景象。不管是一平方公里的宽广度也好,还是滞留的瓦砾量也好,虽然这里备齐了让【拟·阿卡马】隐藏行踪的条件,看到那像是被垃圾给掩埋住的白铠舰体,仍会让人感到不甚痛快。从远处放眼望去,那模样简直有如紧紧攀附在枯叶背后的昆虫之类那般。

战舰周遭同样有各种大小的碎片交杂漂浮着,直径长达一百公里的尘屑群扩散开来,于暗礁宙域中制造出了一块密度更浓的暗礁群。这便是在一年战争的那场首战中轰轰烈烈展开,堪称有史以来最大的舰队战--鲁姆战役中被破坏的殖民卫星,沦落而成的模样。地球联邦与吉翁公国正面冲突的鲁姆战役,发生在禁止使用大量破坏兵器的南极条约缔结之前。据说有数处殖民卫星便是被恶名昭彰的核弹火箭炮所摧毁。在某天突然和瓦解的人工大地一同被甩到真空中的人们,是否有时间能够理解到自己的死亡呢?忽然想到这点,利迪体内窜出一股令人发颤的寒意,轻轻甩了甩头他将目光移回了正前方。

在利迪眼前,做出这种破坏的徒众后裔--被蔑称为【带袖的】新吉翁军残党正逼近过来。【敌我识别信号,无回应。相对速度未改变。】无线电发出声响,看到誉中尉的【里歇尔】四号机正并列在身旁,利迪简略确认起刚结束加速的自机状态。核融合反应炉情况良好。因为装备有大型火器类的光束炮,机体比以往要来得重。利迪踩下脚踏板,让协调机体姿势的制御喷嘴,提升出力到装备光束枪时的一点五倍来对应。

【罗密欧001告知各机,采D阵型,有效利用残骸。】

走在前头的诺姆队长机启动主推进器,移动到目标前方。利迪机和誉机则朝则朝两旁散开。组成了三角阵势的【里歇尔】在暗礁宙域飞行。由于会有与太过密集的机体并未变形为WAVE RIDER。三架MS的喷嘴短促地闪烁着,并与大小适中的残骸配合相对速度,让手上保持即时射击位置的火器能对准接近的目标。

【接近中的船只,请回答。所里是所属于联邦宇宙军隆德?贝尔部队【拟·阿卡马】。要求贵船立刻标明所属,并停止航行。贵船已侵入本舰的防卫线内。】

周围没有散步米若夫斯基粒子--因为在残骸能隐藏彼此行踪的暗礁宙域没有那种必要--通讯员的声音听来比平时还要清晰。不是美寻,而是伯拉德通讯长的声音。被交代负责照顾那些民众的美寻,似乎是被剔除在当班成员之外了。一边在脑中一隅想着这些,利迪解除了光束炮的安全装置。把直径约有三十公尺长的岩块充作护盾,利迪将准星对准了目标。

到目标接触绝对防卫线为止,距离已不足十公里。目标的动作尚无变化。虽然呈现与残骸没多大分别的缓慢步调且是直线移动,但仍然能侦测到热源。可别开玩笑说,十六年前的战争所造成的残骸上,至今还残留有热源。

【你们这些恐怖分子,就算想装成石块……】

口里低喃,利迪将手指放到操纵杆的扳机上。这番动作与【里歇尔】的机械手掌运动,全长匹敌机体身高的光束炮瞬时朝向了前方。先朝对方鼻尖做威吓射击,之后立刻移动位置为诺姆队长机进行援护。当利迪再度确认被灌输到自己脑袋的攻击要领,瞪视起准星内的目标时,【等等】,诺姆队长的声音传来。

担任攻击机的诺姆机离开残骸,移动到前方。维持在随时能射击的姿势,利迪贴近到光学感应器能够捕捉到对方身影的距离,凝视着目标。放大的视窗开启在全景式萤幕的一部,化素粗糙的影像透过CG得到补正。目标的长度不足五十公尺,形状则是……

【搞什么……】

利迪握在扳机上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你说是垃圾?】

从下令就战斗位置开始,已过了六分三十秒。听到出击的MS部队所做的报告,奥特?米塔斯不禁又问。【他们是那么说的。】蕾亚姆?巴林尼亚副长回以冷静的话语。

【推定为萨拉米斯级的残骸。似乎是预备电源还有作用,而遭热源感应器判别为无识别讯号的机体。周边未发现敌踪,也无生存者存在的迹象。】

【存在还得了,那都已经是十多年前沉没的船舰了。】

一面对侦察长的报告发出牢骚,奥特松了口气,松开头盔接合处的拉链。大概是鲁姆战役的亡灵和其它残骸相撞还是怎样,而开始漂动,才会闯进了【拟?阿卡马】的感应器圈内吧。被误认成不明机之主因的预备电源,就看作是在撞击的时候造成短路而启动的,应该没错。

蕾亚姆副长等人也解下了头盔,作出让风吹进宇宙飞行服领口的动作。【拟·阿卡马】那状似马头的舰桥上层,其空间并不如从外观所想象的宽敞。在顶多只有十公尺见方的空间里,中央略偏舰尾的区块设有奥特所坐的舰长席,两旁有通讯及侦测要员的席位各一,分别面对着侧壁的仪器面板。在舰桥牵头,由左开始是专司航术。操舵。炮雷的席次,他们的座位头上则并列有驻萤幕以及多面式监控器。窗口是以环绕舰桥半周的形式设置,确保有与米诺夫斯基时代的航宙舰的可视度。这层窗面是以超硬度的塑胶所致,不只能抵挡放射线,就连光束武器的热能都能隔绝。舰桥前方覆盖有四层这种厚重的透明窗板,后半部也被坚固的多重防弹装甲所守护着。如此一来,虽然在战斗时不用展开防壁,可以直接以肉眼捕捉到外面的光景,但反过来说,被外壳厚度压迫的舰桥就不得不变得狭窄了。

将一般舰桥与战斗舰桥分开建造为主流的现今,【拟·阿卡马】的构造趋近于旧式的观感的确不容否认。但是在一年战争时期,实在没有余裕也没有技术为舰艇加上那种程度的防护措施。仰望正面的主萤幕,并确认船体三分之二已被连根铲去的萨拉米斯级巡洋舰残骸,奥特带着微胆寒的心情凝视起那被烤焦的舰首。

应该是机关部收到直击,瞬间从内部引爆粉碎的吧。在那种情况下铁定没有半个成员能够顺利逃生。【真是……这一带的垃圾不是大部分被人捡去了吗?】一边自言自语着,奥特背向主萤幕。若是他的祖母,这时应该会在胸前划起十字。但对于没有信仰的奥特,能在心里默默祷告一瞬便已难能可贵。

【就算是那样的玩意,对废铁回收业的业者也是块宝。要联络他们然后赚赚分红吗?】

为了隐瞒自己的寒意,奥特试着以像是舰长的昂扬口气说话。他期待的陪笑却没有从任何地方出现,只看见坐回航术席的蕾亚姆副长那厚重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那位不管纵看横看,体格都凌驾奥特的四十岁高大女性,如往常一样用着不带笑意的表情注视着奥特一会,又露出不屑一顾的态度将脸转回到了面板。深深从鼻子呼气以替这段空挡圆场的奥特,用着近似疲倦的语气做出命令:【警报解除,部署复原。让MS部队归舰。】

伯拉得通讯长正朝全舰广播时,蕾亚姆再度看向奥特说:【这样好吗?】被那异样具有魄力的平板表情所压倒,奥特反问:【有问题吗?】对方那不知化妆为何物的脸直盯住奥特,然后又什么也没说地转回了前方。到底是怎样啊。就连该呼的气也没了,奥特脱下头盔仰望起天花板。

据说舰长会做的噩梦一是失去船舰,二是让与自己不对盘的部队司令搭乘自舰。不过奥特认为应该再加一项,那就是让难搞得不能对其掉以轻心的大块头女人担任副长。没有显着的战功,更没有人脉,靠着资历辈分,奥特总算是挣到了一个舰长的职位。战舰本身是难以驾驭的非正规品也罢,就只有这个蕾亚姆副长的存在无论如何都会触动自己的神经。与其说不合的部分过多……倒不如说对方根本没有意思要配合自己。于好于坏,都可以说蕾亚姆是带有工匠脾气的人。不过这么一来,她那沉默寡言的存在感有时便会压倒过舰长,甚至是支配住舰桥内的空气。当事人虽然也不是没有以自己的方式在这方面花下心思避嫌,她那原本就缺乏情绪起伏的表情,却总是能酝酿出处之泰然的魄力。以至于战舰乘员会说出【蕾亚姆舰长。奥特副长】这种闻言闻语。

实际上就危机预测的动物本能而言,蕾亚姆已较奥特敏锐上一层,而她那以舰队安全为要的质朴性格也是带保证的。所以也不能满不在乎地就这样疏远她。奥特早早就只剩下期待每年例行的人事异动一途,但这次作战的惨淡结果不知又会带来什么影响。不,想起自己连是否能够生还都无法保证,奥特的心里蒙上了一阵黯淡的情绪。

从战斗发生以来,参谋本部所下的指示就只有【退避】与【待命】两种。仅转达要在某体围向【工业七号】前先行离开、增援来到之前保持待命,之后就毫无音讯。失去了舰载的大半战力,而敌方尚且健在的话,就算没人指示也只能采取退避行动而已。尽管姑且潜入了暗礁宙域的深处,但被放着撒手不管的时间就这样持续了半天以上。

由于退避点是以L1基准坐标转达的,援军没有道理找不到我方的位置。基于这次任务的特殊性,增援之所以会迟滞,是因为作战结果带来了预料外的损害,而使上层之间为了【调整】而处于纠纷之中--这么看应该比较妥当。如果能兴德隆,贝尔司令部取得联系就没有问题了,奥特这么想。有事必应的德隆,贝尔舰队已经开始在进行警备活动。若知道友军的困境,不用等参谋本部做出判断也会赶来救援吧。可是既然已经以参谋本部的直辖部队身份从事隐秘任务,又无法如愿与原属部队取得联络……

究竟是没有下一步棋。奥特对自己原地打转的思考感到疲倦,认为是时候打理一下为了这几个小时,发量又变得更薄的头顶了。看到塔克隆,马克尓中校背后的自动门走进,奥特又慌忙地把挂在座位边的舰长帽戴回头上。

穿着一眼就能认出是ECOAS成员的深棕色宇宙飞行服,塔克隆脱下头盔的脸左右环伺了一遍。像是只靠这样的动作便掌握到了情况,塔克萨将细长的眼睛朝向奥特说道:【误认残骸为敌机。请问,是这样吗?】

【和你看到的一样。】对塔克萨表面化的礼节感到不耐,奥特也回以冷淡的声音。

【所幸不是敌人……到头来,一直都没有我军出现的征兆。】

奥特最后是以挖苦的语气开口的,被ECOAS当作代步的交通工具这项无可动摇的事实,对奥特而言是诸多不顺的元凶。在没分量的舰长严重看来,ECOAS和联邦上层都算是一丘之貉。不过塔克萨似乎倒不以为意。那左臂裹着石膏的高大身子站到了舰长席旁,不带表情地说道:【先不提我军,地方一定会来。】

【与我们不同,【带袖的】的目的很单纯。单纯的敌人,行动就会很快。】

蕾亚姆险恶的视线瞪向了塔克隆。对ECOAS成员的反感,是舰内乘员皆然的。但她从离港的时候,就有着比他人对塔克隆多出一倍敌视的倾向。将蕾亚姆那像是说着【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眼神搁在一旁,奥特交杂叹息地说:【就是上面提到的那个【盒子】吗……】

【没错。敌方认为我们已经将【盒子】回收了。】

【为什么你能这么断言?】

【没有可供否定的判断要素。虽说敌方也有消耗,那架有着四只翅膀的MS仍然健在。只要有可能多渠道【盒子】,就会以实力过来确认吧。】

不只是蕾亚姆,能感受到在舰桥的全员出现了突然一颤的反应,面对装备有精神感应装置,像怪物一般的敌机,所有人都知道以现状的战力无法与其抗衡。被蕾亚姆那像是在责怪【还要我来开口吗?】的眼神所瞪,奥特抢先说道:【看来你想是说,现在不是悠闲等待援军的时候。】

【是的。在被敌人发现前,先以单舰突破,从这个宙域离开会比较聪明。】

【你要我无视本部的命令吗?像这种事情……】

【是在现场指挥官的裁定范围内。舰长考虑到船舰与成员安全所做的独断,事后也可以就武器防护的观点获得承认。】

面对塔克隆宛若铁壁的通缉,奥特说不出能够保有舰长威严的话,这时塔克隆又乘势补了一句:【我们应该尽早返航到【月神二号】】。

【回收的钢弹型MS,有很高的可能性与【盒子】有所关联。参谋本部也会希望我们这样行动的。】

这项报告的确也已经传到了本部。【但是……】奥特的眼神开始游移。在这里让对方的意见辩得一面倒的话,就没有立场了。【我也赞成哪,舰长。】奥特正焦急着该反驳些什么的途中,别的声音在舰桥内响起。

【不过,目的地不该是【月神二号】,而是月球。】

一边说着,亚伯特擅自踏进舰桥之内。他那穿上宇宙飞行服而更显臃肿的身子也站到了舰长席旁。朝对面的塔克萨瞥过一眼,亚伯特闷热难耐的脸露出客套的笑容,说道:【和隔着地球远在对面的【月神二号】不同,月球就近在眼前。要到那里也比较简单吧。】比起想说你这样随便跑进来让人很困扰的奥特快上一步,塔克萨发出冷静的声音道:【也不尽然。】两人唇枪舌战的导火线立即点燃。

【敌人也预测得到我们会前往月球。顾及会在航线上遇到埋伏的可能性,就算多少会绕点远路,也该将航向朝着【月神二号】才对。】

【宇宙是宽广的,我不觉得要埋伏有这么容易。再说要以剩下的战力突破埋伏也是可行的吧?】

【在暗礁宙域内的航线是受限的。况且就军事规定而言,三分之二的战力丧失已经等同全军覆没。现在并不是能够强行突破敌围的状况。】

【这样的话,也不可能到得了【月神二号】吧。为了将那架【钢弹】带回去军方,塔克萨队长您时不时有些太焦急了?】

【等不到增援的话,自然会感到焦躁。因为这次的任务中,军方的指挥系统好像有受到来自民间的压力。】

【听来像是你的借口哪。不管是任何命令的都要去完成,这不就是军人的本分吗?连作战失败都要归咎成是我们的责任的话,就太不合道理了】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以军人身分进言。现在应该以单舰突破这个宙域,返航到【月神二号】。除此之外没有其它能够完成这次任务的方法。】

【你的任务是甚么?是阻止【盒子】落到新吉翁手里?还是趁这个机会将【盒子弄到手】,好让军方独占?】

【既然艾伯特先生这样说,将【盒子】带回去月球之后您又有何打算呢?是要像过去一样,将【盒子】锁回去亚纳海姆与毕斯特财团共有的金库吗?】

这场将舰长置之局外的拔河,到此才总算得到了一瞬间的中断。止住艾伯特想马上反驳而正要开的口,奥特怒喝:【给我差不多一点!】

【这里是舰桥,不是给你们辩论的场地,更不是局外人可以随便进出的地方。我虽然同意ECOAS可以在任务中随自己高兴行动,可没说你们能出意见决定部队的送迎,塔克萨中校。】

闭上嘴,不多说话便退让的塔克萨的确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另一边,艾伯特则是一副辩倒对方的得意表情,奥特只好再对他来个下马威:【艾伯特先生,你也一样!】

【即使是隐密任务,本舰的活动权限完全以恐怖行动特别措施法为依据。援军的到达会有所延误,单纯只是手续上的问题,和【盒子】云云没有任何关系。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身为民间视察员的身分。】

尽管早明白这些都是理想化的场面话,奥特硬是如此断言。

【要是这样我就没甚么意见……】

艾伯特摆出充耳不闻的脸,搔起自己下垂的脸颊。

【现在的【拟?阿卡马】,是供参谋本部直辖的临时独立部队,在恐怖行动特别措施法的范畴下,本舰算是不经联邦议会承认便能行动的极少数战力吧?要让正规部队出动,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在手续上……身为视察员,我还是建议该到月球去哪。这也是避免舰长得扛下责任而被逼着辞职的事态。】

【虽然隆德?贝尔应该已经采取了应对措施,但参谋本部也可能会刻意封锁情报。为了要警戒连续的恐怖攻击行动,隆德?贝尔或许连我们在这里等待救援也不知道。我认为先回【月神二号】,等待参谋本部的指示才是上策。】顺势搭上艾伯特的话锋,塔克萨跟着开口。

【我才是舰长!这艘战舰的事情该由……】唐突响起的警报声,让放声吼出的奥特吞进了下半句话。

在所有人都还逼在那里的时候,蕾亚姆早一步坐向了侦测席。【怎么回事!?】奥特仍带怒意地质问。【又是误判。好像是刚才的残骸减慢了速度的样子。】侦测长回答的声音,让奥特愣在原地。

【应该是累积在内部的冷却剂或甚么喷出来了吧。目标的热度尚不稳定,要设定侦测的识别条件恐有困难。】

做出了警报解除的指示之后,蕾亚姆才用镇静的语气说道。在某种偶然下飘来的萨拉米斯级残骸,又在某种偶然下减缓了速度,而促使对物感应侦察器再度发出警报。奥特忍住叹息,问道:【相对速度是?】

【小数点零秒整。已经附着在本舰的正上方。】

主屏幕上显示出刚好就固定在舰身正上方的残骸。若是速度与热量都不稳定,萨拉米斯级的残骸只要行迹每有变动,就会被误认为不明机。虽然也只能祈祷它可以早点离开感应圈外,好巧不巧它与【拟?阿卡马】的相对速度又刚好一致。【该不会是让鲁姆的亡灵给附身了吧?】侧眼瞪向讲得像是别人家事情的艾伯特,奥特握紧扶手深吸了一口气。身为舰长,不应该随意放声怒吼,要冷静。奥特对着随时要爆发的胸口默念过后,用着极力克制的声调做出命令:【让MS部队去排除残骸。】

【那个大小的话应该推得出去。】

【但他们已经归舰了。】

原本就很镇定的蕾亚姆回答。

【甚么?】

【他们已经回到舰里了。因为之前你这样命令。】

所以我之前才要问你哪——面无表情的蕾亚姆的眼神这样说着。话要说明白点让人听懂啦!当奥特猛咬唇在心里这么回嘴时,伯拉德通讯长开口:【要再命令他们出击吗?】眼见塔克萨转头朝向了无关重要的方向,艾伯特露出隐含他意的笑容,奥特数秒前的自律也没有了,他怒喝:【那就用主炮把它打下来!】

【是……】如此回答的炮雷长视线略过了奥特,而看向蕾亚姆【舰长】。

【怎么没有复诵!】奥特以盛怒的声音压倒对方的疑问。

【是,主炮发射预备,舰桥指示的目标为……】炮雷长慌张地转向仪表板前,急忙将指示转述给炮术室。呼出带热度的鼻息,奥特重新在舰长席上坐稳。虽然蕾亚姆曾对自己露出欲言又止的眼神,管他那么多。我才是舰长。不该让副长的脸色左右自己的意见,也没道理要让其它的部队或民众指指点点。对于舰队而言,舰长不成为等同于神的绝对权威是不行的。这不就是从海军时代以来的跑船人传统以及荣誉吗?

虽说如此,使用主炮会不会太轻率了?就在怯懦的风轻抚到奥特背上的瞬间,炮雷长的报告响起:【前方主炮,发射准备完成。】让奥特咽下口水。塔克萨和艾伯特也在看。不能把命令撤回,会让自己被他们更加看轻。定下悲壮决心的同时,奥特挤出了一声:【发射预备!】

【射击!】

战舰等级船只所装备的MEGA粒子炮,出力的单位与MS所用的光束步枪大有不同。由敌舰所放出的光束线条变成线头般的细微光线,即使用肉眼也能辨识。受到直击的萨拉米斯级残骸受爆发的光源包围然后四散而开,变成了小小的闪烁光点。这些景像也都看在玛莉坦?库鲁斯的眼里。

【一如所料。还亲切到为我们用舰炮射击。这下子敌人的位置就一清二楚了。】

奇波亚?山特那即使隔着无线电也知道他情绪高亢的声音,在舰桥里响起。玛莉坦让身体飘到了操舵席后方,重新注视窗外那片无限延伸的漆黑虚空。奇波亚的【吉拉?祖鲁】前进到了这艘【葛兰雪】的前方约九十里处,正全副活用机体的感应器观察着敌舰潜伏的宙域。从相对距离未到二百公里远的位置,就足以清楚地确认到光束爆发的光源了吧。若是观察状况良好,或许也能求得敌舰的正确坐标。

找大小合适的残骸使其产生热源,再将那流放到可能有敌舰潜伏的暗礁群中。误判为不明机接近的敌舰只要有派出舰载机,就可以从部队的出现位置掌握到战舰所在。因为【带袖的】把暗礁领域当成庭院,要从粗略的一块范围中特定出详细的坐标,并非困难的作业。更何况敌舰粗心大意地发射了主炮,为我方省下了不少功夫。

【好,要奇波亚回来。】将斯贝洛亚?辛尼曼的声音置于一边,玛莉坦在内心对自己问道:对方究竟是怎么样的敌人呢……

从发生在【工业七号】的经过,可以想象到对方是尚未习惯实战的部队。将完成平日训练当成是工作的全部,平凡无奇的联邦军战舰……是这样的敌手吗?那么自己所感到的那股奇妙压迫感又是——

【移动到可进行雷射发讯的区域,并向【留露拉】(Rewloola)进行简报,【工业七号】有无动作?】

【只有从月球来的船只在出入,虽然SIDE2也有派出救援,倒是没听过驻过部队有动作。】

面对辛尼曼的问题,另一名乘员代替奇波亚坐上了航术士的座席回答。透过光学感应装置所获得的望远影像、断断续续传来的长距离无线电声、混有杂音的新闻播报,就是一行人所有的情报来源。在这数小时之内,他便一直将手贴在耳机旁监听状况。【不会是被放弃了吧,那艘战舰。】坐在操舵席的布拉特?史克尔这么说。从那之后过了半天以上,就连民间的救援活动都已经开始了,联邦军的援军一艘都没过来,实在是不寻常。【毕竟是在执行不名誉的任务时吃了亏,八成被人当成从最初就不存在了吧。】把辛尼曼如此接腔的声音抛在脑后,玛莉坦又将意识持续专注在虚空之中。

飘浮的无数残骸吸收了远处的太阳光,散发出色相模糊而忽明忽暗的白色光点。这是玛莉坦所看惯的暗礁宇宙。

带有强烈光影对比而又扭曲的星尘,在那端,殖民卫星的残骸所汇集而成的聚落,正潜藏着一种沉重的【气息】。那并不是在战场能感觉到的那类,会主动流过来将自己举起的【气息】,而是某种存在本身所发出,近似于野兽呼吸的【气息】……

【怎么了,玛莉坦?妳感觉到甚么了吗?】

带有疑问的声音贴进到背,被虚空吸入的意识回到了身体里。转回船长席的方向,玛莉坦回望master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反应的眼睛。虽说我方已有约定好的援军,但【葛兰雪】于任务受挫、正孤立无援地在待命着的立场,与敌舰并没有不同的地方。感受到正竖起耳朵、被全舰仰赖为感应器的布拉特等人也回过头来的迹像,玛莉坦低头道:【没有,只是……】

【我觉得公主已不在【工业七号】了。】

自己料想以外的话语脱口而出,玛莉坦止住了嘴。玛莉坦一直到刚才也没有这样想过——但是将领会到的感觉说出口之后,她感觉到,与敌舰释出的奇妙压迫感交会时,油然浮出了【她】的形象。对了,与现在似乎收容在敌舰的那架白色MS战斗时,自己是不是曾经感应【她】的声音呢……?

【妳感受得太多哪。】

从背后接近的辛尼曼将手放在玛莉坦肩膀上,让她身体微微一颤。

【【留露拉】马上会对那艘敌舰展开攻击。无论他们有没有拿到【盒子】,我们只要在之后回到【工业七号】就好,一定会找到公主的。】

玛莉坦被碰触的肩膀感到一份暖意。没错,思考并不是自己的工作。只要追随透过这只手从背后将温暖传来的这一个人就好了。【了解,Master。】小声地回应道,玛莉坦短暂地放松了身上的力气。将她松弛下来的身子用单臂支撑住,辛尼曼一边撮弄起自己下巴上的硬须。

『先来见识弗尔?伏朗托的本领吧。』

【你说从【葛兰雪】传来了简报?】

门一打开,安杰洛.俊裴便以足以响彻舰桥的音量询问。坐在舰长席的希尔上校对他露出不快的眼神,绷着脸回答:【多亏有他们的简报,才能求出目标的L1基准坐标。】

【似乎正依附在殖民卫星残骸的样子,周围没有其它的敌踪,再过三小时就能在射程范围内捕捉到对方。】

【和预先猜想的一样哪。那群人被孤立了。在隐密任务失败的人就是那种下场。】

嘴边露出笑意缓缓张开,安杰洛将手撑在舰长席的靠背上,尽管是会被视为无礼的行为,希尔却没有纠正他的意思。就方便而言,舰载机的驾驶由于有守护战舰之职,舰内的气氛会容许其无视阶级的越权举止,而其中弗尔?伏朗托的亲卫队身分又更为特殊。侧眼瞧过副长露出满腹委屈的表情,安杰洛将视线移向天井附近的航术用屏幕。

沿着L1的共呜轨道画出弧道的一块暗礁宙域中,代表目标的光点正在闪烁。坐标是【L1+02373?E39034?N44393】。在宇宙中速度与距离都只能以相对值记述,但若以地球与月球两者间的重力均衡点这种不会改变的位置关系做为基准,至少还能设定出轨道上的坐标绝对值。到捕捉目标为止,现状的速度需三小时,加速的话就能更早抵达,不过在暗礁宙域内将船速提升得太多并非趣事,即使使用的是比起全球规格更加详细的自家用暗礁海图,也没办法避开所有的残骸,而船体现在也正和砂砾大小的宇宙尘擦撞着。认为希尔舰长的指示并没有问题的安杰洛,随性地审视着有着十来位通讯员正在作业的舰桥。

进宙还未满五年的【留露拉】舰桥,至今仍算得上是新品。尤其是这一般舰桥的良好视野与广阔的空间,都让安杰洛相当中意。作为特征的,则有挑高足有两层船只份量的天井,以及将航术席悬于空中由吊车来支撑,让通讯员在舰长头顶进行作业的体制。将单面构造的眺望窗设置于前方以保留视野,另一方面却又能顾及到三度空间的有效运用,再加上让战斗用舰桥独立出来的种种设计,可以说【留露拉】本身就是将米诺夫斯基时代的造舰思想发挥到极致的成品之一。

船体的形状也是极具特征。从上方俯瞰为一等腰三角型的船身,在多处采用了曲线,而使外形饶富生物感。于两舷各装备有六具球型推进剂储存槽,看来则像是生物的卵。要说【留露拉】是继承了前吉翁公国军所建造的大型战舰——格瓦金级趣旨的直系战舰并不为过,而关于舰体深红色的涂装,则是因为过去夏亚统帅曾搭乘此舰的事迹所留下的强烈作用。

第二次新吉翁战争,又称【夏亚的反叛】。于此役中担任军队统帅的夏亚?阿兹那布尔——身为吉翁?戴昆的遗孤,同时也是过去名镇联邦的吉翁军红色彗星,他所搭乘过的舰队旗舰不能不涂装为红色,为了让世人得知吉翁之子结束了蛰伏的时期,正要向联邦挥下制裁的铁锤,【留露拉】有着非是红色不可的必要性。

激战之后,新吉翁军败退,夏亚统帅也行踪不明,但这样的闭幕可说是胜负难分。立于联邦第一线的隆德?贝尔也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给了新吉翁舰队逃脱的空隙,当时虽也出现过应以剩下的战力实施特政这样的意见,可是新吉翁军失去天赋异禀的夏亚统帅之后,几乎等同乌合之众,生还者的大半作鸟兽散,变成空壳的舰队则待在形同废墟的资源小行星苟延残喘,然后等待灭亡——直到被称作【夏亚再世】的那位出现,并促使新吉翁三度崛起。

在那之后,已过了两年。『留露拉』取回了当年的生气,目前正在被蔑视为【带袖的】而重生的新吉翁军麾下,发挥旗舰机能。以舰长为首,内部的成员大多已焕然一新,不过士官连队中或许仍有曾一度离去的分子。安杰洛认为这类事情要追究就会没完没了,也压根没有实行的打算。

这些分子包括明明已经一度逃亡,知道新吉翁卷土重来之后又不以为意地跑回来的人,以及为了彼此是戴昆派或萨比派而互相争执,反复地上演聚合离散的基本教义派。安杰洛认为他们全是一无可取的存在,重生的新吉翁军所需要的,是年轻人的热情与新血。能够不拘泥于败北的历史,而将心力纯粹投注于革命的年轻人才能成为组织的核心。那一位也承认了这一点,那一位正秉持与生俱来的高贵和才能领导着我们,打算要实现吉翁的理想,以及宇宙移民者的真正独立。手中被交付了世界之人的痛苦与孤独,终究不过只有数量过人的庸俗之辈能够理解的。来回巡视正用看异物的眼神偷瞄着自己的舰桥要员,安杰洛拨起垂到额上的前发,告知希尔舰长:【我们要进入出击准备了。】

【战斗会在十分内结束,舰长等人只要在这观战就好。】

【说得是很让人感激,有这么容易吗?】

听到希尔那像是难处的小姑娘般的语气,安杰洛停下正要转身的脚步。

【对暗礁宙域进行光学观测这点小技俩,联邦也有做,他们应该也知道我们的行踪才对。要是平时还会放我们一马,这次可是和【拉普拉斯之盒】还是甚么的扯上了关系,不是吗?机密到要出动狩猎人类部队去回收的话,或许我们接近的消息早通报给敌舰了。】

【联邦临机应变的能力才没那么好。能够隐密行动的战力是有限的。这时候他们应该还在为了要怎么应对而提出争论,就在那些不想负起责任的负责人之间哪。】

【是这样就好。】

【不是没增援的迹象吗?就是因为找不到人担当啊。】露出徒具形式的笑容,安杰洛让身体朝门口的方向飘去。【再说,要是那群人有这么勤快,我们早被歼灭了。人类的经济体制还没有坚若盘石到可以在完全的和平中保持机能哪。】

【想到要承担起以亿为单位的失业者的话,偶而发生恐怖攻击也没甚么大不了的,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所以才有改变这个腐败的社会的必要。为了让人类可以在下一百年继续存续下去。】

希尔舰长微微瞇起眼睛,以无言作为回答。对他那说着【你还不成熟哪】的背影,安杰洛在胸口回道【我会记着】离开了舰桥。

来到MS甲板,留滞在密闭空间内的油臭味以及人的体温,随着电力管线受到加热的气味一同流散了出来。一边在意着自己制服上的古龙水气味被其抵消,安杰洛踢着地面通过小径,飘向了广大的甲板。

【留露拉】所搭载的MS数为十机。在横长空旷的空间之中,面对面设置的悬架各有五台,能看见作为主力机种的【吉拉?祖鲁】正安放其上的模样。全体轮廓虽是承自于公国军的萨克型机种,相当于手腕的部分则是被添上了像是袖饰的标志,由标志的颜色或设计便能得知其所属的部队。重生的新吉翁军之所以会被蔑称为【带袖的】,这就是其原因。除此之外,显示为队长机的剑型天线自然不用说,就连肩部装甲都设有可以依照所属或阶级进行换装的自由度,让【吉拉?祖鲁】能展现出不像是量产机种会有的个性。

其中最为醒目的是亲卫队的机体。安杰洛让身体朝并列于甲板一侧的三架亲卫队机的方向飘去。机体在两肩装备有尖刺装甲,排除了固有的护盾而使轮廓具攻击性。背部安装的喷射仓,是巨大到会从两肩之上伸出的附件,并留有将那想象成天使翅膀的余地,其它则尚有安装在背后的推进剂储存槽兼安定翼,像是尾巴一样地由后突出,使全体的形象理应称之为恶魔比较合适——守护红色彗星的凶猛恶魔。

特别是安杰洛那身为队长机的机体,经过了以紫色为基色的涂装,在被涂成浓绿色的机体群中更是大放异彩。一面确认自己的整备状况,安杰洛前往悬架旁的平台。正当机付长持续检视着预备零件的同时,所属亲卫队的两名驾驶员眼捷手快地朝安杰洛敬起了礼。

这两人分别是以高挑修长的身材与金发为外观优势的柯朗中尉,以及有着冷冽绿色瞳孔的瑟吉少尉。两人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军官,穿起亲卫队的青色制服格外合适。这两人与预备要员,再加上随机的整备兵等不满三十人的成员,就是伏朗托亲卫队的阵容。但他们在装备与训练方面都受到具特权的优待措施,每个人都是从军中严选而出,能够以一敌百的奇才。将脚踏上平台,安杰洛告知二人:【出击是在三小时后,在那之前保持待命。】柯朗与瑟吉一起立正,并且唱和道:【是,安杰洛上尉。】

【对瑟吉少尉来说,今天是身为亲卫队的首战哪。我们亲卫队的【吉拉?祖鲁】,看来如何?】

【是!机体比想象中还要特化在长距离支持方面,但我会习惯。您将我提拔到亲卫队的恩情,我不会忘记的。】

【别给自己压力。实力主义是吉翁的传统。只要像平常一样表得就好……再说,这次大概也没有你表现的机会。】

柯朗露出别有含意的笑容,在一旁的瑟吉则狐疑地皱起眉头。安杰洛拨起前发,告诉瑟吉:【今天上校会出击。没有我们的工作啦。】

【……您这是甚么意思呢?】

【作战开始之后你就会明白。】

不经意地扬起嘴角,安杰洛将视线移向背后的整备兵,对其嘱咐:【伏朗托上校会过来,MS甲板的空气到最后都不要给我松懈。】回答道:【是,我会转告所有人!】整备兵让身子飘离了平台。视线紧迫着对方离去身影的安杰洛,视野里出现了镇座于甲板最深处的MS。比起【吉拉?祖鲁】再大上一圈的深红巨人。当安杰洛凝视着相当于机体腹部的驾驶舱之时,兴奋的瑟吉悄声对他说道:【传言是真的呢。】

【像是上校在出击时也不会穿宇宙飞行服之类。】

绿色的瞳孔眼睛一亮,瑟吉的脸上原本想说:【简直就像……】不是简直,而是正是如此。瑟吉一面在心中改口,安杰洛则答道:【是啊。对上校来说没有必要。】

【因为那一位抱持着即使是上了战场,也一定会回来的主义哪。】

还留有少年面容的瑟吉脸上泛红。

其目光则被红色的MS吸引而去。背对引以为傲地微笑着的柯朗,安杰洛也将目光再度转向等待着主人到来的机体。MSN-06S【新安州】,身覆大量采用曲线的吉翁风格巧思,拥有优雅洗练的深红机体,才是匹配得上那一位的座机——夺取藏有颠覆联邦秘密的【盒子】,将世界导向解放的红色彗星。沉浸在刺激的想象中,安杰洛陶醉地微笑了起来。

【所有人员,恢复对空监视部署。开启通路。】

舰内音箱传来模糊的声音。看到身旁的上士安心地松了一口气将头盔脱下,巴纳吉问:【结束了吗?】

【是啊,你也可以脱下来了。】

这么回答的人士,已经将宇宙飞行服的拉炼拉了下来。这名散发出饱经训练风骨的中年人士,是专司舰内警备的备队士官,同时似乎也是舰内最先担任警备士官的老班底。就战斗位置的警号响起之后,立刻带巴纳吉到这里避难的也是他。位处于保管【独角兽】的工厂附近,并列有宇宙飞行服存放柜的这个房间里,目前只有巴纳吉与他在。

由于战斗中舰内无线电是开启的,所以能听见舰桥与各部署间的交谈。不过巴纳吉仍然没办法说自己有听懂略语或专门用词极多的对话内容。虽然多少能理解这次的敌袭为误判,关于战舰发射主炮的原因则还是个谜。在此避难的途中,陆续从音箱听到【交替要员,换班五分前】、【A作业,实施】等讯息,也可以看见乘员隔着门口慌忙在通路来回的景象。这就是他们的工作哪,巴纳吉茫然地想着。就算说是军队,也没有甚么特殊的地方。和工厂的工人生产线动作一样,这群人也各就自己的职能在让战舰活动着——就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我才在问要带到哪去……啥!?分队长不懂的事情,我哪有可能知道啊。】

巴纳吉侧耳倾听房间的内线电话,上士正怒骂道。草率的职掌分配,让舰内难以应对料想以外的事态。所有人,都还不习惯实战啊。不经思考地这样想到,巴纳吉打算把脱下的宇宙飞行服收拾起来的时候,一道眼熟的颜色及形状从旁横越他的身边。

『哈啰……!?』

巴纳吉并不认为自己有看错,追着横越过门口外面的绿色球体,巴纳吉来到了置衣间的外面。【喂,别随便跑出去】上士怒斥。巴纳吉回答对方:【那个是我的。】然后握起门旁的升降柄。【喂,等一下!】瞥过离开电话机的上士,巴纳吉踢向地板。

巴纳吉原本认为自己能抓到,但哈啰不理会自己的叫唤,把那拍动的耳朵当成方向舵灵巧地过了转角。【喂,你!还不等等!】一边听到上士在背后怒骂的声音,巴纳吉在十字路口换持升降柄,移动到弯作直角的狭窄通路。奇怪了,哈啰没道理会像这样无视自己。只要不特地于事后删除,哈啰会将主人以及会话过一定时间以上的对象当成朋友,若是简单的命令的话也会听从。哈啰的程序是这样设定的。在舰内被登录为朋友的,是拓也和米寇特,其它则有——

在十字路口二度转弯,正要再次绕过前方转角时,巴纳吉总算追上了对方。抱起让人觉得是自发性停下的哈啰,巴纳吉说:【这样不行啦,你要待在大家在的地方才行。】哈啰的眼睛则是一闪一闪地亮着回答:【哈啰。】正要折回置衣间的巴纳吉,忽然被从旁边伸出的手揪住了胸口。

巴纳吉就这样被拉到了后头,来到在通路一端开着的门口之中。巴纳吉原想将其马上甩开,却瞧起那对在微暗中发出翡翠色光芒的瞳孔,他的心脏顿时发出了剧烈的心跳声。

【巴纳吉,已经没时间了,你仔细听。】

奥黛莉塞住了巴纳吉想这样叫出口的嘴巴,少女的翡翠色双瞳露出了险恶的眼神快速说道。【喂,小鬼,回答我!】一边听到上士经过门外的愤怒声音,巴纳吉姑且先朝对方点了头。奥黛莉放开按在巴纳吉嘴上的手,引导他走进像是仓库关上电灯那般的房间。

从门口照来的光线,让卷入空气而鼓起的紫色披肩短暂地浮现了一阵。为甚么她会在这里?美寻少尉她们又怎么了?巴纳吉想问的事情像山一样多,但就连开口的空间也没有。奥黛莉将巴纳吉推向用皮带固定在地面的纸箱山边,贴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对其发出逼问之声:【你真的让【独角兽钢弹】动起来了?】

【独角兽……钢弹?】

明明知道,却又生疏的词儿。巴纳吉像是鹦鹉学语地重复了那时而稳当、时而危颤,奇妙地带有诅咒般存在感的字眼。这就是那台机器的名称啊,巴纳吉在心中无条件地如此接受。【怎么样呢?】奥黛莉焦躁的声音重复道。

【好像是这样……】

【你说好像……】

【我也不是很懂。甚么事都来得太突然了,就连一点预警也没有……】

将目光从皱起眉头的奥黛莉身上避开,巴纳吉的视线逃向纸箱空隙所造成的阴影。在恶梦中所看见的那张满脸是血的面孔从阴影中浮现,让巴纳吉握紧了拳头。

一边说着要相信可能性,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另一边则在侧耳听见的无线电交谈中露出战争商人语气的卡帝亚斯。回想起艾伯特露骨的中伤,巴纳吉于心中自问,到底哪边才是真正的你?【好吧。】就在这时,奥黛莉混着叹息说道。打定了注意,她将身子从巴纳吉身旁移开。

【你还能让它再动起来吗?】

奥黛莉的声音相当冷淡。心里想着【咦?】而抬起头的巴纳吉,被对方眼中具威压感的目光所制,回答道:【应该可以……】

【那么,和我离开这里吧。】

对方平静的声音,让巴纳吉呼不出自己所吸入的空气。毫无意义地环顾了四周,巴纳吉反问:【妳说这里,是指这艘战舰?】然后注视起浮得比自己高约三十公分的奥黛莉。奥黛莉则是连头也没点一下。

【不可能啦,这种事情。我根本办不到。】

【只要能搭上钢弹的话总有办法。这艘战舰的历练并没有那么深。剩下的问题只有摆脱特殊部队的监视而已。】

一边说着,奥黛莉将目光移向天井边。察觉到设置在那的监视摄影机,和她那说着自己并不是在开玩笑的眼神四目相对,巴纳吉挤出发抖的声音:【奥黛莉……】

【现在的话,你还能回得去【工业七号】。到达那里之后,我会将机体处理掉。你只要说自己是被我威胁的,就不会有罪了吧?】

【但是……】

【那是一台危险的机器,不可以交给任何人。在停驶于联邦的基地之前,不将它破坏掉的话……】

【拜托妳,等一下好吗……】

受到涌上的恐惧感所驱,巴纳吉不自觉地搭起了奥黛莉的肩膀。将她浮在空中的身体拉下,巴纳吉凝视对方与自己视线同高的眼睛。奥黛莉则用着被人出其不意的脸看了回去。

【我不懂妳在说甚么。妳说那架MS到底是甚么?拜托妳给我好好说明。】

【现在没时间了。详细的事情我之后再跟你说,先……】

【我不可能在甚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决定事情吧!为什么妳要用这种方式说话。】

【这种方式……?】

【像是不做这件事不行、有必要这样做之类的。用这种说法要人接受实在太狡猾了……再说,我不是妳不需要的人吗?】

虽然觉得自己这样说话才更是狡猾,巴纳克还是说出了口。所有人都只把自己的方便挂在嘴上,没有打算要和别人真正面对面的沟通。在耳边来回的尽是他人的自言自语,自己被搁在一旁的心只感到空虚而已。在这种情况下某些事情将要被决定,自己到底又该相信甚么才好呢。

感受到自己的腹部由里面开始热起,巴纳吉闭上嘴背对奥黛莉。将拳头押到了纸箱上,巴纳吉在咬紧的牙关深处喃喃自语道:【所有人都擅作主张……】

【妳也是,这里的人也是。就连那个人也一样……】肚子里的热潮不断地涌上来,将压抑的栓盖冲破。自觉到这情形,巴纳吉闭上眼挤出了接下来的话语:【突然自己冒出来,说是我的父亲……】

【父亲?】

【硬把那样的MS推给我,说是毕斯特家的诅咒,还有【拉普拉斯之盒】甚么的……我根本不懂甚么是甚么。】

奥黛莉哽住呼吸的气息,确实地传达到了巴纳吉身上。【你说的,该不会是卡帝亚斯?毕斯特?那么,你就是毕斯特家的——】

【我不知道!小时候就和他分开,连长相都记不起来了。妈妈举行葬礼时他也没来。一直都不和我们见面,现在又突然……】

这之后的想法并未化作话语。自己压抑情绪的栓盖脱落之后便找不到了。像是几个小时以来所压抑情绪的反扑,恐惧与愤慨交互地鼓动着腹里的怒火。在哑然沉默之后,奥黛莉低语:【发生过这些事啊……】背对着那即使意外,却仍理解到了甚么的声音,巴纳吉朝浮在空中无处可走的哈啰伸出了手。

这个从五岁时的圣诞节收到以来,就不断经过修理以及版本更新的老旧玩具,此时也在巴纳吉身上留下了亲近的感触,安分地待在他的怀中。当年的玩具热潮不到一年便结束了,制造商中止哈啰的售后服务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巴纳吉即使升到国中也没有放下过手中的哈啰,每次坏掉都会自力将其修好。对于这点,她的妈妈常常无可奈何地抱怨着。

【你就放弃了吧。哈啰也已经到了年纪,一直带着旧玩具到处走,不是很奇怪吗?】

【只要修理的话,就还会动啊,没甚么不好嘛。】

在回嘴的儿子面前,知道是谁送了这个哈啰的母亲会是怎么样的心境呢。不,巴纳吉已经察觉到那是来自父亲的礼物,母亲也知道巴纳吉已经察觉这件事。尽管没有从嘴里说出来,两人都把这件事视为不而喻的秘密,接受了哈啰,并把它当成是家人来对待。为甚么到现在还会带着它到处走?是因为它是和不认识的父亲之间唯一的羁绊?自己明明就从来没有抱持过想见父亲这种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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