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 楼---白元丰 空 楼
前不久外公搬离了之前的住处,不知为什么,心里失落。
已不记得外公是何时住进小楼的,也不知道为何外公会住在这楼里,只是自幼认为这里属于公外公、外公属于这里的情结使得我对公公的离开感到不适:十数年春秋,从外公外婆同享清福到外公最终一人偏居一隅,这里牵动着我的不舍。这原本是做试验楼的,无数几近尘封的器皿在装修工人忙里忙外的搬运中居然也使我一惊:原来那么多年,这里还有他们——但马上也都不再了,时过境迁,这里再放不下外公一张平稳的小木桌。
外公于是搬到了舅舅家,得到一家三口的照顾,但几次听到母亲与舅舅聊电话说道外公“不适应”、“还回到老住处边散步”——外公自然是放不下这个地方的,多少年的快乐孤独都是外公一人在那老地方独自感受;后来我蹒跚学步了,那也是我快乐的源泉:那时楼里还没有人办公,整栋楼都是外公的财富——那是彼时我眼里外公的不动产,是将伴随外公度过余生的地方。
那还是我背后的守望台,外公住在那儿每天都会在我放学时分或渡步周围或久坐台阶,渴望着小路尽头我的出现,然后唤我喝杯水、说几句话。
现在,老楼里的老人呢?台阶上的老人呢?老人再没法傻乎乎地为子女送他在旁边土地“开荒”种的菜了。十数年的春秋,老人早已把灵魂都镶嵌进了这栋楼,他们一同孤独、坚强,一同在风风雨雨中一次次无聊地沉沉睡去。
我忘不却那些年在那的那些点点滴滴,我在那长大,在那玩耍,在那守着模糊的电视屏幕和一本《三毛流浪记》消磨时光——那些没有朋友、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日子,唯有说不上话却体贴的老人,我长久地停留在与外公听窗外蝉鸣阵阵的时刻,萧寂安宁。
我还在那调皮,我劝外公戒烟,外公“顽固”:于是便趁外公散步,往烟盒里灌些水,打湿那烟头,便点不着——这在当时是属于我的快乐,看到外公在点不着时烟莫名其妙的嘟哝和茅塞顿开对我一通“臭骂”,居然真的很充实,与老人相处的日子,不再那般忌惮孤独,也学会怎么面对由里至外的平静。我藏起外公的物什,一些找着了,一些在我大些了也找着了,还有一些再没见着……
老楼没有了陪伴它的老人,只有上班干活拿工资下班的年轻人——他们敲击击键盘的忙碌不该属于这里,我厌恶。
假若那空楼有生命,此时他会寂寞吧——在为它改换装潢的人,你们清扫的时候可翻出过一些藏匿已久沾灰的小玩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