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棵树,一棵叫不出名字的树。
树不太高,树冠不大,但枝干都努力地向上生长。枝干仿佛与狂风作着不屈的斗争,那深色的叶片便是它高举呐喊的旗帜。狂风好似从洪荒尽头掠过来般,一路飞沙走石,暴虐着跨过亘古,从不停息地奔涌到现在,挟着历史的尘埃,带来风沙漫天。枝条不得不随风弯曲,有的已快接近地面。就这么要屈服了么?不可能。它仍旧以螳臂当车的架势迎接寒风的肆虐,叶片发出的簌簌声就是它的高歌。风刚一稍稍收起猛烈的攻势,枝桠便缓缓而悄然地弹了回来,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般傲立着,一根根顽强指向天空。树干,则自始至终岿然不动。此时,偶然经过的路人已裹紧外套拉紧帽檐,匆匆离开;坡下干涸河道中的卵石早已翻了几滚。
树象一个斗士,枝条是它高举的利剑,一把把直刺风沙飞舞着的,深蓝而辽远的苍穹。
它任凭烈日的炙烤也不低头。它任凭狂风的肆虐也不弯腰。它任凭暴雨的冲刷也不放手。就这样屹立着。
待大风基本平息,已是日暮时分。树影拉得细长地,挺拔而秀丽。云层十分厚实,如一层层帘幕掩盖了残阳的踪影。在这灰白的背景下,那棵树孑然的身影显得有点单薄,宛如剪影,似乎风轻轻拂过便能将它吹走,湮没在天地尽头的无垠里。但整个天地间都是静态的,无一丝风响,有如暴风雨的前奏。
风从天地尽头倏忽而至。一刹那吹散漫天云幕。
起初阳光被裁成细丝,从错落的云幕间流泻下来,染红了几丝云絮,增添几分温柔。树冠也沾染了些许淡红,多了几分灵气,有了御抗风沙的力量。接着云被撕开,纷乱满天棉絮。一瞬间夕照带着微微暖意倾泻下来,飞散残红,铺满整个苍穹。
此刻,大风中的树摇摆着,枝影婆娑,却不像翩然舞蹈;倒像舞着剑的侠客,一招一式间搅乱流光漫天。沐浴着残阳的玫红色霞光的树,莫名添了几丝温柔——只有这一霎,仿佛等待着什么,或思念着什么——
这景象莫名的壮丽。环顾四周,皆是一望无涯的茫茫红砂土地与戈壁滩。平平坦坦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这里唯一有点起伏的一座红土坡顶屹立着那一棵树,这也是这里的最高点。旷野映照着残霞,无比壮阔,却有些苍凉。
——它的种子在若干年之前,是如何被远古的大风携着,飘泊到这无尽沙海戈壁里的?我们不得而知。我仅仅能知道的是,它一定在这恶劣的环境下不屈地生长了许多许多年,抗击了不计其数的风沙。根顽强地深深扎入地下,奋力汲取着少得可怜的水分。
它并没有怨恨环境,只是努力改进着自己,顽强而不屈地扎根戈壁,在历经沧海桑田后成为游人,不,这片大地上独特的风景。
——这是一棵叫不出名字的古老的树。
天地之间一棵树。
也是唯一一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