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海》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一个老头又穷又苦,满身是伤,出海钓鱼。钓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捕着一条大鱼,在拖回渔港的路上被鲨鱼把鱼肉全啃光了,最后只剩下一排骨头他带回家,晾在沙滩上,故事就结束了。
这看似是一个悲剧,但其实它一点都不悲哀。这本书是有名的带着乐观主义精神的著作,甚至在当年1954年诺贝尔奖文学奖委员会颁奖给海明威的时候,写的赞辞特别提到这本书,谈到了它乐观的情绪鼓舞了人类的斗志。
这本书是我们[一千零一夜]目前为止最满满的正能量的一本书。大家常常埋怨,说我老是散播一种悲观情绪,今天正能量来了。
我刚才已经讲完故事大纲,但重点在于,海明威具体怎么去写它。他一开头就写这个老人他已经有八十四天,天天出海没有捕到过一条鱼,命运很糟糕。他年纪很大,满面风霜,双手上面全是伤。
我们还看到这个老人他就一艘小船,一个老人出海捕鱼,没有助手,没有人帮他。然后他的船帆上面全是用破布打上去的补丁。海明威形容:那象征着永恒的失败!
在这么惨淡、悲惨的一个开头下面,故事开始了。
这个故事本身是符合西方传统所讲的戏剧的“三一律”,就是故事场景要统一,这个场景就是老人捕鱼的那片大海;然后故事主要的情节是要统一的,没有分支情节;最后它的动作要统一,这个指的就是出海捕鱼。
老头出海捕鱼的那一天清晨,四面宁静,海面是黑暗的,阳光还没有升起,月亮几乎快要下去,非常非常宁静,我们的故事就在这宁静的诗意下,开始进入它的核心场景:大海。
老人已经好些天没钓到鱼了,这次他钓到一条很大的鱼。钓索垂在海底下,其实看不到水面底下的动静,那些深海之中的大鱼咬住鱼饵,老人感觉到钩索往下滑,他知道大鱼来了。他抓紧这个索,海明威把捕鱼的过程写得是丝丝入扣。他写,这个索不能钩太紧,太紧容易扯断,因为大鱼的力量太大了。
老人和大鱼隔着海面,这是一场看不见的战争,恍如两个狙击手,彼此都看不到对方、在搜索对方,但是已经处于决斗之中那样的一种气氛里。海明威写得非常的紧张、悬疑。
这条大鱼发劲了。它把整艘小艇扯着走,三天!足足带着老人和他的小艇在大海上走了三天,一直狂奔。
老人也跟这只看不见的大鱼一直在搏斗,有时候钓索要收,有时候要放。有的时候要补上一条钓索再放远一点,然后你要感觉到它的力气还大不大,它还能游多久,然后你有没有这个耐性跟它耗下去……你还要担心你能出海那么久吗?你就这么一条小船,你食物够吗?
老人在这个过程里面,他还用另外一只手去钓一些小鱼上来,活吃鱼肉,这是他唯一的粮食。他继续跟着大鱼,小说就要进入了高潮部分。
高潮的前序之一,就是这条拖着老人走了三天的大鱼,故事的主角之一,它终于现身了。这个你一直看不见的对手,海明威写,一刹那它“壮丽”地现身了:
钓索缓缓地、稳稳地升起,然后小船前方的水面开始隆起,那鱼出来了。他不停地冒出来,海水从他两边倾泻而下。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的头和背是深紫色的,两侧的横纹在阳光下显得很宽,是淡淡的薰衣草色。他的嘴部足足有棒球棍那么长,而且逐渐变细,像一把刺剑;他整个身体从水里升起,然后又沉下去,动作平顺得像潜水员,老人看见他那大镰刀似的尾巴没进水里,钓索开始迅速地朝外滑出去。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跳起来,老人想。他跳起来好像是为了让我知道他有多大。反正现在我知道了,他想。要是我能让他看到我是什么样的人就好啦。但那样他会看到这只抽筋的手。让他以为我比实际上更像条汉子好了,我会像条汉子的。我希望我是那鱼,他想。他那么厉害,而我只能靠意志和才智。
——《老人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