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写完《还让孩子活吗》一文，有朋友批评我：其实，久经考场的学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对考分名次，他们早已麻木了；你啊，是自作多情了。这话不无道理，那天放学前，我再次公布自己电话，告诉大家可以通过电话向我了解自己的考分名次，可是后来，只要一个学生打来电话；这情况，就透露他们似乎并不怎么在乎考分名次了，用朋友的话来说，这就是一种麻木。相对脆弱而言，麻木更令人担忧。

       可是脆弱的灵魂怎么就变得如此麻木呢？

       我以为，其中重要的原因，可能就是教育的过度“评估”“激励”。

       所谓的“评估”目前最常用的形式就是考试，而且是“模拟高考”选拔性质的考试，动辄就把孩子放在“大一统”的“竞争”环境中，去接受“评估”“激励”。本来如此“评估”教学结果的考试，一般也只应安排在学期结束，可是现在不但有期中考试，还有所谓的“月考”，甚至还有什么“周考”；这样的考试除了“竞争名次”外，几乎失去了问题诊断、水平达标等非选拔性的功能。读书学习的过程就变成了由“评估”的结果连缀而成的酸葡萄，读书学习的甜葡萄，只是少数的几个孩子的“专利”，不过他们的甜美也只在得知考分名次靠前或提前“激励”的片刻；而大多数孩子却不得不去吞食“竞争”失利的酸涩。

       既然要考分排名次，就必然要有学生被“淘汰”为“差生”，这些考分名次落后的孩子，在如此频繁的“评估”中获得的“激励”总是负面的。这时，教师如果还“以分论人”，就会无视孩子“屡败屡战”的顽强，更发现不了他们只做“绿叶”的高尚；相反，还可能视其为“不可雕也”之“朽木”，“不怕开水烫”之“死猪”。在如此冷酷的“竞争”现实中，再遭遇如此的歧视侮辱，这些孩子脆弱的心灵能不被“历练”得麻木不仁吗？有时，遇到个别“表扬不感动，批评也激动”的孩子，教师的热情遭遇的就必然是孩子那满眼的冷漠。

       如此过度的“评估”，迎合着只重结果不管过程的“成王败寇”的文化心理，而“评估”形式的单一性，其考试的频繁性，又大大消解其“评估”应有的科学性，往往造成了考分名次变化与孩子主观努力没有必然关联的假象，使得即便“优生”也难免摆脱被负面“激励”的命运。马加爵同学就可以算是这样的典型，他聪明天赋使他在“评估”考试中常能获得“优生”的快乐，但为了“稳坐”考试优胜的位子，他必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于是，一个沉默而冷漠的灵魂就在如此“评估”的“激励”中打造成形了；而当遭遇“失败”的歧视欺辱后，他似乎就很自然地用奔涌的热血来溶化被“评估”被“激励”冻结的生命。

       还值得指出的是，如此“评估”“激励”，有一种将复杂的教育行为简单化的便利，这又非常契合国人的思想的惰性与情感的奴性。众所周知，真正的教育要像“知时节”的“好雨”，“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其中需要教育者怎样的智慧、爱心、坚韧与自信。但现在的“评估”，就可以把这一切丰富而深刻的思想情感，简化为具体而明确的考分名次，它不是同样可以产生“激励”的效果吗？诚然，从另一种的意义上说，这样的“激励”确实也能抵达孩子稚嫩的心灵，而且其“教育”效率也是显著的；只是如此的“教育”，不但造就了麻木的灵魂、冷漠的眼神，还将为中国的特色社会“培养”一批批只会用“实力”讲“硬道理”的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