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青少年“兼顾实惠与高标准”的消费观发表自己的看法，是2011年广州市高二年级水平测试的作文要求。这样的作文题，我想，要偏离题意都难，可还有那么多孩子“跑题”，你还真不得不佩服他们思维的“发散性”：

有的由“兼顾”生发开去，谈事物总是两面性的，然后再把政治课文大段地默写出来，“教育”读者要辩证地看老人摔倒没人敢扶起的社会道德等问题；有的由“实惠”想到“朴素”“节约”，把历史课有关中国传统美德的文字照搬过来，大谈艰苦朴素优良传统等；有的由“高标准”引申为对学业的严格要求，以宋濂的《送东阳马生序》例证，联系自己的实际，表示要以古人为榜样，悬梁刺股，争取考上名牌；有的由“消费”想到市场经济，接着由市场经济想到社会的诚信，再由此联系近期食品安全的新闻事件，进而义愤填膺地抨击不顾消费者死活制假的企业商家……

还有的联想到孟子“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的名言，就用“鱼”来喻指“实惠”，用“熊掌”喻指“高标准”，再反其道而用之，提出：“鱼”和“熊掌”可以“得兼”。这原本也未尝不可，但他却又“发散”到“小熊钓鱼”的童话里去；竟然以“熊掌”可以“抓鱼”作为可以“得兼”的理据。真令人无语啊。

正纳闷这些孩子怎么会如此“发散”时，一个阅卷教师站起来，很兴奋地告诉大家，她批阅的一篇题为“兼顾实惠与高标准的观念尚未盖棺定论”的文章；说此文角度很新，写得相当不错，等会有看到的，千万不要认为“跑题”了。

一听这标题，我就觉得这孩子思维也很“发散”啊。但手头正忙着赶进度，也就没吭声，希望真能碰见这篇所谓的佳作，可直到阅卷结束也没有碰见。正为没有阅到那篇“佳作”的幸运而颇感失落时，先前那个宣布“佳作”的老师似乎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也就率直说道：从这标题看，此文似乎“跑题”了。作文题分明要求就“兼顾实惠与高标准”消费观发表看法，他却怀疑这个消费观的存在，说“尚未盖棺定论”。所谓盖棺定论，是指到了终结时才能对人对事作出最后的判定；消费观，本来就是随着人生活文化的发展而不断变化的，什么时候才算终结？“实惠”与“高标准”本身也并非事实判断的概念，又怎样定论？

听罢，她马上凑过来申辩道：这标题表述是有些问题，不过文章还是写得不错的；作者并没有否定了这个消费观，而是质疑这个调查报告所谓大多数人形成了这样的消费观的结论；而且他先从宏观的角度，举例说政府采购的沙井盖，质量不怎么好，没有兼顾“高标准”，然后再从微观的角度，联系中学生自己消费现状进行分析；这完全可以自圆其说的。

如此申辩，我还能说什么呢？不想再跟着“跑题”，我只好偃息旗鼓了。她也就很友好笑了笑，似乎很自信地离开了。看着她自信的样子，我先前的纳闷，此时似乎有消释的理由：那些孩子之所以“跑题”，大概与如此善于散发性思维的自信不无关系啊。

于是，回到学校跟孩子们讲评最后一次限时作文时，我就把“紧扣话题，明确中心”作为本次讲评的重点。我强调说：所谓“话题”，写议论文（要求“谈看法”，就是要说理，而不要你讲故事）也就是议论的议题。像这次水平测试作文，话题是讨论“兼顾实惠与高标准”的消费观；议论只能围绕这个“消费观”展开；所谓“明确中心”，就是对这个消费观，你赞同还是反对，要旗帜鲜明，而且在一篇七八百字的文章中，应该集中在一点上说理，切忌东拉西扯。

要做到“紧扣话题，中心明确”，必须做到两点：

第一，明确议题中的关键概念的内涵，不偷换概念。比如“实惠”是就消费者而言，指受益大而成本小，也就是价廉物美；而未必“购买山寨产品”，也不是所谓的“艰苦朴素”。同样，“高标准”是就商品本身而言，指质量好，品位高；而未必价格高，也未必是所谓的“名牌”，更不必定是“奢侈品”。

第二，明确话题涉及的范围，不可游移论题。比如此次作文话题是青少年的消费观，涉及的范围就在青少年消费行为所表现的消费观念，而且要议论的就是那种“兼顾实惠与高标准”的消费观；最大层次上无非赞同或反对两个角度，当然赞同或反对，又可分为更小的角度展开议论，但无论怎样，都不能超出“青少年消费观”这个范围。

思维的散发性，必须紧紧扣住中心议题，不偷换概念，也不转换议题；否则，就无法讨论问题说明道理。偷换概念或转换论题，都将导致“跑题”，其本质是胡搅蛮缠不讲理，而绝非所谓的思维“发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