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讲读契柯夫的《变色龙》，我就有点担心：这张“旧船票”能否登上“90后”的“客船”？没想到，文老师的讲读，不但让我的担心成为多余，而且还给了我这样的启示：传统课文，能否常教常新，取决于教师能否通过到位的追问去实现一次次的思想刷新。

针对文本，提出问题，是讲读课常用的教学手段，但如何做到紧扣教学中心进行追问，不但让孩子掌握相关的言语知识技能，而且使其在思维训练的过程中，实现一次次的思想刷新，这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文老师这节课却在这点上，给了我很好的示范。

这节课导入之后，差不多用了四分之一的时间让孩子感悟文本：一边默读课文，一边聆听课文朗读。这个环节之前老师提出了把握文本的基本问题：奥楚蔑洛夫在处理狗咬人事件时，最大的特点是什么？他前后改判了几次？对狗、对人又分别是怎样评判的？

老实说，这样提问，没有多少新意；一般的教师都可能让孩子在这几个基本问题上，纠缠一节课，用熟悉小说情节内容来定位一节课的目标。而文老师的难能可贵，就是将此仅仅作为讲读课的序幕，整节课的高潮，却精彩纷呈在此基础上的一次次追问中。

当孩子都能用“变”这个词概括情节内容后，文老师就来第一次的追问：奥楚蔑洛夫有无“不变”的东西？如果有，那么，这东西是什么？

问题一出，课堂出现了第一个高潮，孩子们纷纷回答“不变”的东西：

有孩子说，“没有原则的处事方法”；接着有说“一生虚伪”的，有说“见风使舵”的，有说“官架子”的，等等。文老师始终微笑地回应，不断鼓励孩子调动语言积累；这其实是将内在语言外化的言语训练，也是由具象到抽象的思维训练。当听到有孩子说出“奴性”一词后，文老师才兴奋地表示了赞赏，同时在黑板上板书了一个“狗”字，并满怀激愤地说道：奥楚蔑洛夫其实也就是封建专制主义的一条看家狗！

至此，讲读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分析似乎完成了，可文老师却又追问道：奥楚蔑洛夫能不能“不变”？

面对这样的追问，刚才活跃的课堂变得沉静起来；这应该是孩子们思想刷新的过程。文老师提示孩子们联系文本的时代背景想象一下：如果奥楚蔑洛夫秉公执法会出现怎样的结果。于是孩子们马上得出了否定性的结论：为了生存，奥楚蔑洛夫不能不变。由此，讲读就由小说人物的奴性挖掘到形成人物奴性的专制文化的社会土壤。90后的孩子在老师的追问中，不但理解了小说批判社会黑暗的主题，而且深刻地理解了这个看似可笑可憎的奴才般的人物，其实也是黑暗社会的受害者；如此从社会文化层面发现可憎的人物命运的可悲性的时候，讲读课，其实也就让90后的孩子得到了一次人道主义的洗礼。

值得指出：由对黑暗社会的批判到对具体人物可悲命运的同情过程，就是人文主义精神对阶级斗争观念的刷新；这对习惯于抢占道义制高点而不屑社会生存环境与当事者具体感受的当下国人来说，无疑也是一次有价值的思想启迪。

这时，文老师又引用温家宝先生的要让人民生活得更有尊严的呼吁，再次追问：一个人要活得有尊严，那么，这需要建立怎样的社会？最后还追问道：假如今后你也成为一个警察，遇到同样的事件，你将会怎样处理？这样的追问，让课堂再次沉静下了，但透过孩子们那聪明的回答，人们不难想象，90后孩子的心里正酝酿着怎样的思想风暴。

如此到位的追问，让孩子们完成了一次次的思想刷新。第一次，由小说的情节追问到人物性格特质，这完成了一次由现象到本质的感情提升；第二次，又由人物性格追问到人物生活的社会环境，这完了一次由个人的性格到社会的文化透视；第三次，再由作品呈现的历史上的特殊社会追问到现实中的一般社会规律，以及个人如何自处的具体策略；这既是一次由特殊到一般的认识飞越，也是一次由传统到现实的思想穿越。

因此，无论文语言知识的积累，还是思维训练或文化提升，这节讲读“旧船票”的语文课，都将使90后的“客船”驶向了崭新的思想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