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仲卿——中国猥琐男人中的极品

吴汉平

今天上午，有幸听了何云华老师的公开课《孔雀东南飞》。在何老师的引导下，再次分析了高中课本中的这一经典古文。惊叹于古典文学用语简练美妙，感慨于传统爱情凄美之余，突然发现（太晚），这个凄美故事的结尾大有问题：原来刘兰芝“举身赴清池”在先，焦仲卿“自挂东南枝”在后！

为什么？口口声声“吾独向黄泉”的焦仲卿没有先“独向黄泉”？

不是我残忍，没有同情心，不以善心去揣摩他人，而是通读全文，越看越惊心，越看越觉得刘兰芝可怜可悲。

刘兰芝的好在文章第一部分有充分介绍，“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kōng hóu)，十六诵诗书。”典型的多才多艺。而且容貌不差，虽无直接描述，但“足下蹑(niè)丝履，头上玳(dài)瑁(mào)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dāng)。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绝对是才貌双全。更兼家庭条件不差（汉末还是一个讲究家庭出身的时代，士族、庶族和平民等级分明，看三国就知道）。能先后与府吏焦仲卿及县令之子结亲，绝对出身不是社会底层。

这样一个有才有貌，出身良好的“白富美”，嫁个焦仲卿之后的命运如何？

“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什么意思？

我的第一联想是著名的“及时雨”宋江，这哥们包养了阎婆惜之后宁可天天与黑社会忽悠，也不愿回到阎美眉身边，借口是什么？终于，阎美眉出事了，挨了宋江一刀，还被《水浒传》钉到了耻辱柱上。其实不过是一个贪小便宜，追求疼爱而且不会看眼色的小人物而已！

焦仲卿也不回家！

孟老师说他是小官吏，可能身不由己，公务繁忙。我不认同，在汉末建安年间，虽是乱世，但民间事务主要由宗族执行，地主们尤其是士族地主把基层控制的滴水不进；而且当时经济结构简单，除了收税、担任审判官及做简单工程，官员们基本无事可干，所以官吏们最喜欢凭借特殊身份，经常开派对讨论玄学这样的哲学问题。焦仲卿可能这么忙，没时间回家吗？

不！他是不愿意回家！为什么？正如宋江不愿见阎婆惜一样，他不愿见刘兰芝！哪对恩爱夫妻不愿意长相厮守？真正的恩爱夫妻天天见面还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呢！原因只有一个，刘兰芝是大多数人心中的偶像，但不是焦仲卿的！

既然不喜欢，换一个不行吗？

要是在21世纪就好了，结婚离婚都是自己的事。偏偏在万恶的旧社会，结亲与家族有关，由父母（偏指父）决定，但是人是两眼一抹黑，被动得很哪！加上焦仲卿多少也是知识分子，社会上层人士，而且担任政府公务员，面子重要得很，离婚可不是什么能加分的项目哦！

焦仲卿的猥琐一如宋江，躲！当然，宋江可能更猥琐，宁可戴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也不会那本应属于他的小屋。

问题来了，儿子的异常，焦妈妈理解！

母亲眼里的优秀孩子竟然不回家了，能不急吗？焦妈妈敏锐的找到了原因。这是一个富有牺牲精神的母亲，知道儿子的难处。既然儿子要面子，不能做恶人，那恶人就由母亲来做吧！！

刘兰芝面对刻薄刁难的焦妈妈，却得不到丈夫的理解和支持（见都见不到），落入了一个或许她自己也愿意跳的陷阱。“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mǔ)，及时相遣归”

于是，一场无聊的把戏开演了。

焦妈妈求之不得，焦仲卿装模做样。“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

可怜的刘兰芝，就像尘世间无穷多的相信爱情的痴情女子，还一心以为焦帅哥深爱自己，留下了私家财产，带走了一个虚假的承诺“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

时间是试金石。

“还家十余日，县令遣媒来。”面对官二代，刘兰芝拒绝了，或许，她还在焦仲卿的承诺中梦游。

刘兰芝的亲友团不同意了，家族中的决策者“阿兄”出场，一番逻辑清晰，情理两可的分析，加上巨大的传统带来的压力，刘兰芝妥协了。

可怜的传统女子！

又过了若干天（三天？），一系列的传统礼仪进行中。刘兰芝是即将出嫁的喜，还是失去焦仲卿的悲？或许，她会在嫁入新的家庭后过上平静的日子。

可是，焦仲卿！

这段时间，焦仲卿在干什么？是现场考察东家的秦罗敷妹妹，还是忙于政府公务（喝酒兼讨论哲学），或者沉沦于失去刘兰芝的痛苦？

至少我们的文章没有交代，焦仲卿在想办法迎回刘兰芝！没有去说服焦妈妈，没有寻求外界的帮助。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没打算兑现诺言。

可是他同样没想到，刘兰芝是公认的好姑娘。

十几天，十几天哪，仅仅十几天哪！！！

尽然有人给刘兰芝做媒！

尽然是县令大人家的第三郎，

然后是太守家的第五郎，

天哪！这说明什么？

还让焦哥哥那脆弱的自尊心跳那儿呢？

十几天不见的焦哥哥出现了！“府吏闻此变，因求假暂归。”

本来，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至少刘兰芝是这样以为的。“新妇识马声，蹑履相逢迎。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多感动的场面。

 “自君别我后，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愿，又非君所详。我有亲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应他人，君还何所望！”这既是倾诉，也是期望啊。

焦仲卿要是真男人的话，会大声喊：跟我走！！

可是，焦仲卿只是一个被羡慕嫉妒恨烧坏了脑子的小人，他开口了：

“贺卿得高迁！”

他埋怨了，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

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

他诅咒了：

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

他得逞了，他以一副被伤害了的虚伪面目吓住了少经人事的刘兰芝（十几岁？），又吓住了苦心的焦妈妈。他再次努力地把自己装成了受害者。

他勇敢的“向黄泉”了吗？“长叹空房中，作计乃尔立。转头向户里，渐见愁煎迫。”死，还是生，这是个难题。

结局是悲剧！对刘兰芝而言，“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本来已接受命运安排准备出嫁的她，被焦仲卿逼死了！

结局还是悲剧，装可怜的焦仲卿被自己的狠话逼死了。“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徘徊！多贴切的词啊。

可能焦仲卿的心中也在后悔吧！

本人读后回复：

好文章，第一次读到你如此畅快淋漓的文章。那种对猥琐男人的鄙视的激情，折射一个敢作敢为好男人的形象。如果不是满腔的义愤作用于现实生活中玩弄女性的男人故事，也许这篇很有见地的文章会产生更强的理性力量。

我以为：说焦仲卿猥琐，这不为过，甚至把他视为刘兰芝悲剧的罪魁祸首也未尝不可；但把他说成犹如今天那些以玩弄女性为快事的男人，就说不过去了。

首先，不管怎么说，他的殉情说明他对刘兰芝还是真心的。尽管“徘回”了，但其“徘徊”的原因，应该有功名、孝道、家业等责任，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死。这就不难看出他把爱情视为高于这一切的价值，他“自挂东南枝”的行为本身也包含对母亲的“报复”，应属于捍卫爱情的抗争壮举。怎能说“被自己狠话逼死”呢？既然那么有心计忽悠才貌双全的女性的男人，那么也就是一个非常无耻的人；而一个无耻的人，会那么把自己说过什么狠话当回事吗？

其次，如果说焦仲卿平时用谎言搪塞妻子，随后又跟母亲演双簧，最后还故意推诿甚至威逼，这一路下来都在忽悠，而刘兰芝竟一点也没发现，那么，她又怎么称得上是才貌双全呢？分明只是一朵艳丽的塑料花，如此的弱智又怎能是一句“少经人事”就可了得的？

还有，刘兰芝被遣的原因很蹊跷。她毕竟在焦家生活了至少“二三年”的时日，她的教养让她在焦母面前彬彬有礼，似乎没有正面冲突过，而与小姑更是情如姐妹；这上看去，一家人还是很和谐的。可是，焦母为什么要刁难驱遣这样儿媳呢？这很不合情理。而后面“官二代”都争着要迎娶她的情节，不但说明刘兰芝才貌双全，也说明焦母的驱遣另有隐情。这个隐情是什么呢？就是刘兰芝没有生产。焦母急着抱孙子，可是又不好直说，所以总要找借口来刁难。而这点，聪明的刘兰芝当然敏感到了，所以她才会在丈夫面前抱怨：“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这话的意思直白地说就是，我们没生孩子，能怪我吗？

因此，说焦仲卿是一个那么坏的男人的观点，我是不苟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