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浪漫（下）

——巴厘岛五日游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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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五日游的最后一天，导游交代的行程：上午可在酒店休息到十二点前退房；之后到国际五星W酒店喝下午茶，两点后再去逛库塔洋人街，晚饭自理；八点在约定地点集合，然后去机场，赶晚上十一点五十的航班回广州。

年轻团友可能还在席梦思上做着浪漫美梦的时候，我就独步海边了。朝阳把沙滩染成了“黄金海岸”，盛开在海岸上的蘑菇般的太阳伞下，有谈情说爱的两小口，也有其乐融融的一家老小数口。从肤色与话语推测，他们多是欧美的游客；这五星级酒店，别墅式的住房，多被他们包租了，一住至少也是一个月。这些人未必很有钱，只是生活观念与国人不同；工作赚钱只为享受生活，努力营造生活的浪漫情调。然而从温饱线上挣扎过来的国人，赚钱似乎变成人生的目的，有钱也不敢花或者只是任性炫耀，少有真正享受生活浪漫的，大概因为精神空虚又缺乏安全感吧。

昨天那个网上被“疯传”的视频里，哈佛美女说：“安全感所带来的自由选择的权利，是一个国家赋予年轻人，最好的礼物。”这话不无道理，正所谓“出国才知祖国好”。像此时身处异地他乡的我，眼中充盈大海的湛蓝，身上沐浴朝阳的灿烂，陶醉于巴厘岛的浪漫；这都得益祖国的强大，我才有了这样浪漫的体验啊。

然而走出这片“黄金海岸”，我马上意识到，浪漫的行程即将结束，我还得回归常态的生活。我不曾有过哈佛美女那样的能耐，可以出国留学，能够在以色列的航班上感受祖国的安全，在跟叙利亚同学的身份对比中，获得做中国公民的幸福。我耿耿于怀的是，一生积蓄购置的房子，不过只有几十年的暂住权；时不时冒出怕被强拆的恐惧。至于更多无能出国留学却只能就读二本三本大学的年轻人，是不是也能像这位哈佛美女一样获得国家赋予的“最好的礼物”，那我就不敢“妄议”了。总之，聆听着哈佛美女的激情演讲，我耳际响起的是竟然是阿Q与人口角时表达自信的话：“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

当然，如此胡乱联想是很不浪漫的。也许我的浪漫渐趋“最后”吧，情绪也开始低落起来。刚进五星级酒店时产生的“陈焕生进城”要“用足政策”的心理，原本可以获得充分的满足，可躺在软床上我却有挥之不去的无聊。跟我同住一房江领队似乎总有他忙的事，一早就不知去向，连同放在桌底下的大箱子。呆在这豪华高档的房间，我只能摆弄着简陋抵挡的手机，刷刷微信，填补莫名的空虚。

终于熬到退房时间，团友也陆续出现在酒店大堂里，彼此嘻嘻哈哈，这才有了些浪漫气氛。退了房，乘车去喝下午茶。中巴穿过黄竹夹道拱起的一条幽径，我们便来到另一个海滨茶厅。茶座很特别：沙发有四五人一围的，也有两三人对坐或平坐的，每组沙发中间有个吊篮；饮料放在身前的几案上，而各色点心就放在那吊篮里。音乐轻轻荡漾着，营造出浪漫的情调。

享受如此的浪漫后，再前往库塔洋人街。这洋人街，不如说是“唐人街”；因为商店的门面上写的都是汉字，售货员说的也都是汉语，而那出现最多的所谓的沉香木，也都是冲着中国的土豪来的。我诧异那么一小段的“朽木”竟标价几万人民币；年轻的同伴告诉我说：没有这样的奢侈品，土豪何以显摆他们的有钱呢？是啊，如果没有这么多把国际奢侈品买贵的土豪，又何以凸显中国的强大！

我们不是土豪，还很缺钱，只好早早离开这“唐人街”，还是走向海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浪漫吧。然而与年轻人比，我又缺少乘小船闯大海的浪漫勇气。看着年轻人乘坐的小船渐渐融进夕阳涂红的海面后，我踽踽独行于海边。忽然飞机轰鸣，令我振奋起来，这才发现海岸南端正是巴厘岛唯一的国际机场。

每隔几分钟就有航班降落，我想，近距离地抓拍飞机降落的照片，也不失为浪漫之举。于是快步地朝南走了一刻钟，选定一个靠近机场的高地，对准跑道的上空，我要表现自己摄影技术和此时的浪漫激情。然而，飞机没有出现；过去五分钟，又过去五分钟，还没出现，我的耐心遭遇了严峻挑战。我对自己说，再等五分钟，到五点二十才走吧。五点二十到了，飞机就是不出现。可等我沮丧地离开那个选好的最佳拍照点时，身后又传来飞机的轰鸣；我随即转身快步走向高地，可来不及了，飞机已经降落了，而我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间。

等跑回约定地点时，已经五点半；不见同伴的船只和人，心里一阵紧张。没有年轻的同伴，我一个人虽认得回集合点，但晚饭怎么办。正紧张时，又想起他们坐的船有面黄旗插在船头，而这港湾还没看到这样的船，它不可能那么快又载客出巷了。于是耐心地等着，十分钟过去了，同伴的船终于出现了。

年轻人上岸后，抑制不住闯海的兴奋，小陈递过手机，点开刚才在海上拍摄飞机降落时的视频给我看，令我既羡慕又后悔。我想，此前如果自己再耐心等五分钟，也能拍到飞机降落的精彩；而刚才如果不耐心，一个人独自走开的话，那么，就无法和年轻人一道享受那浪漫的晚餐了。可见，浪漫不但要勇气，还有耐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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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三道安检，才到了候机室，等到零点一刻才登机。坐在40排A座，靠窗口，却无法回望浪漫的巴厘岛，窗外星星点点，什么也看不清，飞机向北航行不到半小时，视野里就一团漆黑了；巴厘岛五日的浪漫似乎结束了。

然而因这次旅游而建的“巴厘岛团友”的微信群却延续着巴厘岛的浪漫，除了首先看见团友各自上传的精彩照片外，让我惊异的还有江领队留言：

谢谢大家的配合，使我们的行程顺利完成，大家也玩得开心！

另外在团上时你们问我燕窝的事，碍于工作关系不便帮你们代买，现在下团了作为朋友就没问题了，有需要的可以私聊！

接着他就晒出燕窝图片。于是就有团友来问价格了；江领队标出2250元半斤，接下还特别说明：所有价格包带工包邮费，也就是安全责任我负，带回来收到货才付钱，不用担心海关问题。

这让我想起江领队那个神秘的大箱子，记得刚到巴厘岛时，大家都很顺利的过关了，就他却因大箱子而被卡壳。昨天上午，他和那个大箱子都不在房间，令我更觉得孤单。后来去逛洋人街的途中，导游豪哥给大家作了个有关印尼燕窝的演讲。豪哥不但详实地介绍了燕窝的质量与价位，而且还很生动有趣地说明了吃法与功效；大大激发了团友购买的强烈欲望。正当演讲进入最后的提问阶段时，中巴却在一个可以休闲的馆舍前停了下来，豪哥由演讲嘉宾又回到导游的角色里，带着几个团友去再次享受金油按摩了。

他们下车后，中巴继续前行，江领队出来讲话了。他说：刚才本地导游在此不好说，现在我得提醒大家，中国海关是不允许带燕窝的，发现就没收；当然规定是死，人是活的，你也可以带，而且清早查得不严；但我必须把话我说在前面，万一被查收掉，吃亏就不能怪我了。江领队这一番话，随即就把团友刚才的购买热情浇灭了；谁曾想到，他这在开辟自己生意的销路呢。

看着这微信群里江领队快速转换为生意人，我不由联想到陪伴我们五天的豪哥导游，他自然也是生意人，同时又是巴厘岛浪漫剧情的导演。人生如戏，既然要演绎浪漫，就不能没有这样的导演啊。至此，巴厘岛浪漫剧应该降下帷幕了。

我这“最后的浪漫”的散记也该点题了。所谓“最后”既指我这50后最后一次享受单位旅游，也指小陈这90后和同事的最后告别之旅。而“浪漫”，我百度后，获得如下解释：

为所爱的人或物达到感动，开心等正面意义，并且能被记住一段时间或更久的一个人或者多人所做的行为或语言；称为浪漫。浪漫，意为纵情，不拘小节（常指男女关系而言）；浪漫，富有诗意，充满幻想。

此篇散记“浪漫”自然不局限于一般意义的“纵情”“不拘小节”，更多地是指“富有诗意，充满幻想”；追求自由美好的生命激情。更具体地说，既指我即将退休但同样有对新事物的好奇和追求生活美好的激情；也指小陈遭遇挫折而表现的大气，展示出年轻人无法抑制的追求生命自由的激情。至于导游豪哥的借“浪漫”制作的“幽默”，江领队用“浪漫”暗做生意，虽不在我所谓的浪漫之列，但也都是可以理解的。总之，五天的浪漫旅程，使我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激情是追求自由的灿烂，它需要自身的好学、谦卑、大气、勇敢、毅力等，也需要安全做前提；只是浪漫未必与年龄、职业、身份有关，而狂妄自大矫情作秀都只是对生命神圣的亵渎，而非我所谓的浪漫。有了我所谓的浪漫，那么“最后”也就不只是一段历程的结束，而且更是一段新生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