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闲堂记》
余尝谓友人,现代社会,诸事讲求效率。大至国体,发达如美利坚,总统需四年一选,众议员需两年一任,候选人遂有一日与数万选民握手者;小至平民,维新如日本国,经济追随西洋诸先进,然“过劳死”惨案竟时有所闻。
不言尧舜,即使有清一代,康乾盛世便各有六十年之治,并不知改选为何物,黎民百姓纵非锦衣玉食,却也丰衣足食。再者,君不见洪荒时代,石器由打制进而磨光,以今日之眼光,毫无技术可言,然先民绝无如今人者有火箭发射之失败,电脑运行之故障等诸多烦恼。人生无非衣食住行,今人食有快餐,行有飞机,犹未满足;而古人粗茶淡饭,安步当车,仍甘之如饴。如此看来,所求实皆不脱欢喜与自在二者,而古人并非不如今人。
况提倡诸多学说和主义,无非欲求提升民众之觉悟;发明各类科学与技术,无非欲求丰富生活之品质。斯言斯理,无可厚非。然过份追求,适得其反,岂非作茧自缚?
纵观今日,主义过多,便异端杂起;物质过丰,则人欲横流。芸芸众生,无不痴想非非,或念一日之陡富,或念顷刻之功名,胜则欢喜若狂,败则如丧考妣。此等情形,余谓之“尘网”。
友人笑答,亦不尽然。石器之磨光,君何以见得先民不以石器不尽光亮而沮丧,与今日先进技术研发之失败,其心情实不分轩轾。频繁选举公仆乃存时时征取民情,俾使政府不致脱离民众太远之意。民主政治,效率颇低,花费甚钜,然两害取其轻,乃不得已而为之。至于功名利禄,现代社会视个人追求为社会发展之动力,舍此他求,无异于缘木求鱼。
此皆世界之大观也。如若逆旅苦行太久,不妨稍歇。今有万维网行世,避静则绝好,我等何不于网间结一草庐,邀集同好,诗文唱和,阅微知著,温故知新,学通中外,史鉴古今,以图快活?然跳离“尘网”,复入“万维网”,他日汝若悔之,乞休见怪。
余正色曰,实不相瞒,结庐之举,吾早有此意,既有这等去处,焉不同行。且余意已坚,何言反悔。
友曰,吾等结庐,原意只在偷得浮生半日之闲。人不在多,汝吾二人足矣;意止于闲,有心无形可也。此庐谓之‘二闲堂’,何如?
余深以为然,遂于万维网间起“二闲堂”。
须臾,二闲堂成。观夫吾庐胜状,纵不处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之地,然若显形,即如雕廊画栋之广厦;若遁隐,则如虚无缥渺之幻境。招之即来,挥之则去,无修葺之劳形,无风雨之阻途。好友往来酬应,通达之速不可以千万里记;堂中万千藏书,信手索检,易如反掌,又不可同日而语。且假现代科学之手段,而毫无现代生活之困扰;享古往今来之快事,却尽脱古今历史之羁绊。念及尘网中之种种纠葛纷杂,实不及吾庐之万一。思之至此,窃心甚喜。
不意忽觉眼前骤明,见旭日临窗,方知此乃一梦也。环顾假寐之榻,以至斯室斯楼,一如昨夕,始信吾身仍为他乡之客,不免怅然若失。
寻友人,语之梦中所悟,商及网中结庐一事。友人戏曰,此意甚妙,然依此行之,恐将陷吾二人于另一网中,又将何闲之有?唯见吾意已决,遂从之。
遵友人嘱,于万维网中结草庐。草庐既成,作文以记之,是为二闲堂记。
丁丑年孟夏,维一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