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居》再思考
《蜗居》在大众中引起关注,主要是其内容真实,尤其关于房子的问题正是当下大家都很关心、意见也很大的问题。它对现状真实而又残忍的描写,让人们可以通过《蜗居》宣泄对变态房地产市场的怨恨,和对现实世界的无奈。我觉得应该肯定,也很钦佩作者对生活的观察。然而,我认为艺术作品不能仅停留在真实之上,应该有提升,要有价值取向的思考,要有对善恶美丑的评判,要有对灵魂的拷问……也许扯得有点远了,但文学不正是心灵之学吗?如果文学仅仅只反映现实问题,或者说仅仅只有真实,这还不够,还只能停留在自然主义文学阶段,还没真正起到教育与启迪的作用,不,也许还会有负面作用,对于《蜗居》我也有如是感受。
在网上了解到,有些网站做了一项调查,即:宋思明和小贝哪个令人喜欢?据说是大部分女士都选择了宋思明(不止一个网站是这个结果),甚至认为宋思明是真正的男人、有情有义、还会体贴人等等。对这个结果,我既震惊,同时也完全理解,因为生活中我也作过同样的调查,结论也惊人的一致。
应该说,宋思明一出场就表现出这个人物的鲜明特征,轻浮——是那种猎色的轻浮,以及这种轻浮背后的权力骄横。保罗?福塞尔说:“毫无疑问,广告是恶俗不可缺少的条件,因为恶俗全是靠它,并只会从他那里滋生出来。”然而,也许让保罗?福塞尔都会震惊的恐怕是,我们的男主角竟是用这种恶俗的广告语言(宋思明开车路上对郭海藻说的话,恐怕只有路虎汽车厂商的广告才说得出口)来讨女孩子的欢心。而更糟糕的是,这可能竟是被当下国人普遍认可的。如果说,郭海藻年轻,涉世未深,不能做出正确判断(对此我并不认同,据说女人对此是非常敏感的),那么,那么多观众,尤其是女观众在看完该剧之后,竟也能被他征服,得出宋是真正的男人之类的结论,这个问题确实就值得忧虑了。
我想,观众对宋的认可、赞赏,可能是随着剧情发展,宋越来越表现出了优秀品质,让人们忘记了他一出场的形象。是啊,有钱又有闲,买点浪漫,制造点惊喜,哄个女孩子开心,哪个女孩子能拒绝这种虚荣心的满足;尤其是挥金如土,为身边的女人花钱不眨眼,有多少女人顶得住这种豪气?更可怕的是,当他的英雄气概与权力结合,陡生出舍我其谁的霸气,让身边的女人充满崇敬地仰望时,我看不少男人都会发出“生子当如孙仲谋”感叹了。
但是且慢!如果是这样的反应,那么说明:我们愚蠢,容易被华丽的外表欺骗;我们贪婪,一点小利就会让我们忘却。说到这,我想起前段时间热议的“喜儿为什么不能嫁给黄世仁”的观点。是啊,他有钱,可以接受良好的教育,可以培养出半真半假的所谓贵族气质,甚至还可以到韩国整容,想要多帅就有多帅。而在这个成王败寇的现实世界里,当黄世仁“风雅”如宋秘书时,人们往往就不会去在意他以前或者背后的罪恶了。
曾有人这样劝导我们:宋思明的有情有义是建立在对妻女的冷漠无情上,如果认识到了这一点,还会认为他是有情有义的真男人吗?还会想嫁给他吗?这话冷静的确是冷静,但有多少人听进去了呢?它没光环啊。所以去年年末两位“富二代”在大学校园征婚时,天之骄子们趋之若鹜,拼搏惨烈之状足以成为我们茶余饭后无聊的谈资。
如果这种意见是少部分人(不限于女性)的想法,也许我们不必大惊失色,然而,不幸的是持此观点的竟是压倒性的多数(从网上的相关评论得出来的),我想,可能更为深层的原因还是一个价值取向的问题。我们躬逢其盛,处于一个伟大的变革时代,国家面貌和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但同时我们也处于一个价值观的变革期,一方面与农业时代相适应的传统道德不分优劣地被我们抛弃,在土崩瓦解,而适合市场经济新时代的道德理念和价值观却无法顺利建立,良心变了,美丑变了,传统的东西变了,我们多数人失掉了自己的精神家园,灵魂或者在旷野徬徨,或者干脆被我们出卖。是的,现在社会就是这样。这是一个价值多元、选择多元的时代!本来中国人就没有宗教,这下子好了,连道德的束缚也不用了,我们都成了无拘无束、自由撒欢的野孩子,各种隐秘的欲望全都以正当的名义被我们挂在嘴边,于是我们看到了各种潜规则大行其道,甚至有很多人为求一夜成名而渴望被潜规则。我有一种感觉,当今社会的戾气与怨气,其实就是我们还没有机会如此堕落!很多对中国社会有比较深入了解的外国人对此大惑不解,他们指责我们活得太现实,拜金主义盛行,社会风气浮躁,似乎我们都是丛林怪兽。
在改革开放30年后的今天,我们确实应该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价值观了。当然,现在的社会就这样。然而,对其认识与叙述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出于无奈的表述、而另一种是无奈后的认同。如果仅仅是出于无奈,那么我们还有机会去抵御、抗争;而无奈后的认同,则会令人失去任何抵御和抗争的想法,转而同流合污。或许可以这么理解,腐败泛滥的根子是制度问题,而腐败如此泛滥则得益于我们对腐败的认同,是我们沉沦的结果。今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赫塔?穆勒说:“我如果不能上升,也要下落得慢一些”。我想,如果我们都想下落得慢一些,那情况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糟。
请安妥我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