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原点》碎碎念

    广东今年的高考作文题目是《回到原点》。哥也是参加过两回高考的人，尽管都还给老师，又过了十四年，看到这个题目，觉得不是什么很费劲的事。祝贺发挥好的同学，“来”到一个好的起点，不过四年以后，你多半会觉得不怎么好，或者又回到原点，费劲地再考研考博……好吧，是我心理阴暗。

    发挥不好的同学也不要气馁，可以回到原点再考一次，过去杀头要喊，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你不用等那么久，一年之后就是好汉。或者和父母一起，回到原点的原点，思考为什么考试，值得这么费劲，或许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毅然决然抛弃高考，到广阔的社会大学中学一身本领，干一番事业。很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个蛋疼的上午，会心平气和。

    高考是全民忆苦日，但参加过高考的忆苦，参加过高考命题的就笑了。据某教师描述，在4月底就要“入闱”，和闺字很像，但经常是被隔绝起来，上缴所有电子设备，就是老娘死了也不能回家。“鸭梨”太大，命题者会变得神经衰弱，算两遍3+7才确定等于10。也许今年就是在暗无天日的某个地方，一个或几个语文老师正念叨：我要回家，回家……突然灵机一动，回到原点！就是它了！

    就回到原点的话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人生有很多种回到原点。“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向上爬时，对遇到的人好点。因为掉下来的时候，你还会遇到他们。”

    黎巴嫩诗人纪伯伦诗云：“我们已经走得太远，忘记当初为什么出发。”意大利作家翁贝托·埃科回忆：“我年轻时，听一位教授讲：‘人生都只有一个想法，终其一生不过是不断丰富它。”我当时觉得：‘一辈子只围绕一个念头？这未免也太反动了！’五十岁时，我明白他是对的：我这一辈子都在追随一个想法，问题是我从来都不知道是哪个。”

    网络段子“成功男人的标志：3岁，不尿裤子；5岁，能自己吃饭；18岁，能自己开车；20岁，有性生活；30岁，有钱；40岁，有钱；50岁，有钱；60岁，有性生活；70岁，能自己开车；80岁，能自己吃饭；90岁，不尿裤子。”

    对政策敏感的人，也许能从这个作文命题中看出某些深意来。古代科举只考作文，命题经常反映当时的形势。例如1904年历史上最后一次科举，第二场时务策，五道题的第一道，“学堂之设，其旨有三，所以陶铸国民、造就人才、振兴实业……”

    今年命题全文：“原点”可以是道路的起点，可以是长河的源头，可以是坐标的中心，可以是事物的根本……也可以是一段历史的开篇。中国经济经过30年高速增长，现在某种程度上也应该回到原点，改革重新出发。嘿嘿，这个省略号耐人寻味啊耐人寻味。不管怎么说，2010年以来诸多事情：中美汇率磨擦、N连跳、食品安全，“中国模式”，应该回到原点。

    这种回到原点是回归超越，螺旋前进，而不是原地打转。话说当年清亡民兴，把故宫门上的“大清门”换成“新华门”，派去经办的人想，干脆翻过来写上好了。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大明门”。

回到原点

    回到原点只是失败者寄情的幻想。总之人生不可能只如初见。

    原点是个出发了就回不去的地方，今年广东高考作文的题目偏偏是《回到原点》。按照我这个开头继续写下去会不会一分都拿不到？哈哈！

    人类的原点在哪里？非洲还是亚洲？总之是回不去了，可能也没有多少人想回去茹毛饮血。地球的原点在哪里？宇宙的一颗尘埃？要真的回去，不知道要再过多少万年才能长条鱼出来，然后又是多少万年才能长只猴子，然后又是多少万年才能够从猿变人？现代人耐不住这个寂寞的漫长。人们要的不是回到原点，而是冲向终点。一夜成精，从低能的地球人变成超能的外星人；一夜暴富，从有吃有穿的穷人变成可以为所欲为的富人。

    回到原点只是失败者寄情的幻想。失恋了叹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假如还是在初恋时光那该多好！但是初恋假如确实如此美好，你怎么还会在最后竟然迎来失恋的万箭穿心呢？不是初恋的错就是从初恋到无数次的恋爱分开再恋爱的过程的错，总之人生不可能只如初见。原点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

    我想起了一张在网上疯传的照片。一群老太婆穿着绿军装戴着红袖章兴高采烈地登上列车前往她们做知青的地方。人在暮年为自己化妆一个青春虚构一个场景只是为了奠基青春的一场游戏一场梦。假如要她们脱下那身绿军装红袖章，再如当年一般连人带户口到乡下扎根，或者让她们的子孙现在立马就抛弃城里的一切到农村去做一个农民，可能她们就打死都不愿意了。凭什么？！

    回不去也要回，这是原点永恒的魅力。三十岁的女人要打扮得像十五六岁的卡哇伊女孩，四五十岁的女人要穿着得像二十五六的青春少女，大街上比比皆是啊。哪怕我们已经两千多岁的广州城也要涂脂抹粉，打扮成一百岁不到的样子。哦，不对，广州这个例子引用错了，这不是回到原点，而是抹掉原点。自扣十分。广州的原点是铜做的，在人民公园的广场，人人都可以摸，摸得铮亮。跑题了，再自扣十分。

    故乡故人故事，都是原点，都是惆怅。惆怅也许因为现实不尽美好，甚至走投无路。惆怅也许因为原点本是最美。有什么样的高楼大厦可以比美绿水青山？有什么人生情怀可以比美婴儿的纯洁？惆怅也许因为原点还是人生路上可以寄放情怀或者且暂逃避现实的一个遥远的山洞。

    一个城市也好，一个人也好，都需要有这样一个遥远的山洞，哪怕这个山洞谁也回不去，也不愿意回去。如果连这样的一个山洞也塌了，在路上的人们疲惫不堪的灵魂将无处歇息。

    回到原点，无非让自己的灵魂在往事的山洞里猫一下，然后再度出发。

   多年以前郑智化曾在一首歌里唱道：“读书是为了，父母面子的问题。考试是为了证明，老师猜题的能力。你在压力和期许中苟延残喘的样子，好像这样的你永远没有抗议的权利。”这几句话虽然偏激，但也有一点小小的道理。

    昨天是高考第一天，广东的学子们迎来了第一场考试：语文。吊了众人胃口已久的高考作文题《回到原点》也已揭盅。今天，咱们就邀请几个参加过高考的人和一个神秘嘉宾“回到原点”，进行一次同题作文PK。

    ●记叙文

    闹钟铃响，我睁开眼睛，挂钟的时针指向8，一本案卷伏在床头。

    今天有场考试，至于科目、内容，我则一无所知，或者，是场高考也说不定。糟糕的是，我认为我迟到了。模糊的街景不断地向我的身后隐没，直至出现一座学校，画面才定格不动，这该是我的考场了吧。

    走进校门，是一条柏油甬道，甬道尽头是一栋四层的教学楼，我认出这是我的高中。沿着甬道前行，在我左手边的操场上，一个金发东欧人正穿着黑白间条衫趟着足球奔跑，尘土从他脚下扬起。有人告诉我，这里正举行世界杯。我已经半年多没踢过球了，等考完试，要去跟他们一起跑一跑，我想。

    所幸，当我来到考场时，考试还未开始，候场的考生里，有我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工作同事。这并没有什么不妥，我只是想，真巧。

    等待中，有人告诉我，将石子从窗口扔出去，在石子掉落前，它会像打水漂一再弹起。我扔了一颗出去，他说的不假。

    考试是场煎熬，在看到试卷后，我才想起自己从未复习。失望与忐忑交替来袭的时候，我突然大喊了一嗓子：老子已经工作了，还考哪门子试啊。这样一吼，我便理直气壮地走出考场。

    当我来到考场楼下时，一群人已聚成了一坨。我念叨着我是记者，众人便闪开一条路，让我进到这一坨的圆心。一个人躺倒在地，众人说他已经死了。我调查了现场，发现是我在楼上丢出的石子砸中了他的脑袋。

    调查结果，我秘而未宣。我离开一坨人的圆心，试图冲向操场迅速消失在世界杯的观众之中。我的双腿像灌铅般，抬也抬不动，寸步难行，十几米的距离，却拉得像一辈子那么长。我从没像此时这般焦急与懊悔过，想哭，却只听见心里的干嚎，假如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闹钟铃响，我睁开眼睛，挂钟的时针指向8，一本案卷伏在床头。

    (张晗，2004年在辽宁参加高考，现为记者。)

    大师点评：那谁说过，所谓艺术，就是要让欣赏者产生一定的生理上或是心理上的错乱。读了该文，老师也错乱了，但本着对于“艺术”的敬畏，给个8分。

    ●议论文

    在一根光溜溜的竹竿上攀爬，眼看就要摘到顶端的生菜，突然手一滑，掉到了地面；白手起家创业做到家产千万，一朝决策失误导致破产；七年爱情长跑敌不过90后小三，在奔三的关口成了大龄剩女；打植物大战僵尸鏖战至第35轮，被红眼暴走伽刚特尔攻破防线，又得从头开始种向日葵……

    人生百态，回到原点似乎是最令人伤心痛恨的事，因为从前的努力统统付诸东流，到头来两手空空。但也有许多人主动选择回到原点。白领辞职环游世界，花光积蓄再回来找工作；在知名企业做到经理，辞职去上学，同班同学都比自己年轻一半……这些人里包括我自己：辞去发展前景还不错的工作，出国读一个自己一无所知的专业，到陌生的领域、陌生的城市做“高龄”实习生。旧日同事纷纷买房成家升职，我还是个无车无楼无工作无存款的“四无”人员。

    回到原点是坏事还是好事，其实在于你想要走一条怎样的人生路。有的人爱跑拉力赛，目标也很明确，这一站挣个一百万现金奖，下一站拿下套房子，再下一站娶个漂亮媳妇。有的人却总是心有旁骛，走了一段，采了些野花，突然想爬山看日出，便折回去走另一条路。前者会劝后者，你这样半途而废，一辈子也成不了事。后者会笑着回答，可我本来就不想成什么事，只是想多走几条路，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什么生菜、家产、婚姻、通关都是浮云———要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允许回头、不允许改道，那多无趣啊！

    《半生缘》里，曼桢说：“世钧，我们回不去了。”《春光乍泄》里，何宝荣说：“黎耀辉，让我们重新开始。”人生，最美好的事情之一是，尚来得及回到原点，重新开始。

    (候鸟，1999年在广东参加高考，自由职业者。)

    大师点评：看来，这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M M，虽然文笔一般，但胜在经历丰富，言之有据，7分。

    ●诗歌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白居易，没参加过高考，唐朝诗人。)

    大师点评：好的作品，是经得起时间的推敲的。作者生活在唐代，却用其超凡的想像力，描写了现今社会街头常见的一景。该作品有着诗的韵律、小说的结构、杂文的批判、寓言的隐喻，同时还具有一种人文情怀的高度。虽然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却深刻地揭示了这样一个道理，作为一个街头游商，如果碰到城管时溜得不快，只有这样一个结局：让你的生活“回到原点”。全篇没出现标题里的一个字，却紧扣主题，可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满分10分！

    ●说明文

    回到原点，就是走回到原来的出发点，却又并不完全是原来的点，因为时间不同了。

    回到原点首先在“回”。“回”的前提是必须先有“去”，如果没有“去”过，就不会产生“回”，比如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又谈何回家。

    “回”的意境，产生于“去”的过程，“去”得越远，“回”得就越亲切。就好像你小时候天天喝南瓜粥，虽总也喝不出其中的美味，现在天天喝着鲍鱼燕窝鱼翅粥，喝得越久就越腻，好不易弄到一碗南瓜粥喝时，倍感亲切。

    可是，“回”了之后，哪一个点才是原点呢？

    原点，在数学中的解释，就是直角坐标系中X轴与Y轴的交点。在生活中的解释，则代表所有过去式中的每一个节点。从对象来说，他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城市，可以是山，也可以是宇宙；从意识形态上来说，他可以是物质形态，也可以是精神形态，还可以以空间形态而存在。具体以何种形态出现，则完全取决于“回”的方向。

    回到原点看起来是一个状态，实际上却是一个过程，因为其意义并不产生于形式上，而产生于过程中。就好象从南瓜粥到鲍鱼粥再到南瓜粥，那个作为原点的南瓜粥，其意义并不在那碗粥上。

    回到原点不同于回到圆点。圆点是固定的一个点，像坐标一样竖立在圆的中心，回到圆点更像是追求一个目标。而原点既不固定，也不带有指引性，回到原点不是一种追寻，更不是一个目标，而是一种拾起，将曾经拥有后来丢掉的东西重新捡起。

    回到原点，举个例子来说，就如同我们可以复制出古村落的原始生活方式，却永远也复制不出古村落的原始生活心态。

    (王二小　1996年在湖南参加高考，现为美术编辑。)

    大师点评：这样的题目竟敢挑战写成说明文，看来该生脑部构造异于常人，文字不知所云，好在最后一句点题，4分！

    ●散文诗

    (一)

    10多年前的今天，我在高考考场上，奋笔疾书，奋勇答题。那场考试，是我来南粤学习生活的原点。

    90多年前，新文化旗手高喊“打倒孔家店”，高呼欢迎“德先生”、“赛先生”。那场运动，是中国现代生活文化的原点。

    600多年前，朱元璋精心一挥，圈定了朱熹版的四书五经，作为科考的唯一教科书。那精心一挥，是中国近几百年文化保守衰落的原点。

    1300多年前，慧能来到韶州曹溪，为大众说法，传授无相戒。那数十年的韶州弘法，是中国南禅宗的原点。

    2000多年前，春秋战国，儒墨道法等九派轮番登场，各立学派，试图拯救天下苍生。那场百家争鸣，是中国思想文化灿烂2000年的原点。

    5000多年前，黄帝在涿鹿勇擒蚩尤，播百谷，定算数，创医学。那位五帝之首的黄帝，是整个中华文化的原点。

    (二)

    几年前，我去到陕西，来到高大的黄帝陵前，我迟疑了很久。我生在百越之地(浙江)，学在南蛮之地(广东)，南方首领蚩尤带领的部落，更可能是我先祖所在部落。

    我翻阅接近古版的四书五经，惊讶于与日常传播的儒家经义的差异，其差异简直是南辕北辙。我们日常解说交流的，更多是杜预版的、朱熹版、王阳明版等的儒学。

    几个月前，孔子的像立在国家博物馆的门前，更多的孔子像已经矗立在各个孔子学院中。至于“德先生”、“赛先生”，很少听到了，因为已经改名了，改叫民主和科学了。

    我偶尔也在想，10多年前的高考，是否真的改变了我的命运。那个“没经改变的命运”，会是怎样？

    (三)

    回到原点，该回到哪个原点？哪一段历史，都不是坚固的原点；但每一段历史，都是不可或缺的文化血液。

    (天不下雨，1998年参加浙江高考，现为某公司财务管理。)

    大师点评：看来该考生读的书不少啊，很多知识点老师我都不知道，这样不好。再说，文章“打击面”太广，中心思想不集中，酌情给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