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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中国人

许倬云《中国文化的精神》读后记

田强

我们是谁？我们为何是中国人？仅仅是因为我们长着黄皮肤黑头发？中国文化的根到底在哪里？我们中国人安身立命、生生不息的精神资源是什么？

韩愈在《原道》中提到：孔子之作《春秋》，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即：只看文化，不看血缘，只要采用中国文化，哪怕不是中国血统的外族，我们也把他们当成中国人，二中国人如果不尊重中国文化，哪怕血缘是中国人，我们也把他看成外族人。

那么，中国文化的特质和精神到底是什么？这些问题或许都可以从许倬云的《中国文化的精神》一书中找到答案。

“认识你自己！”——这句刻写在希腊圣城德尔斐神殿上的著名箴言，经常被希腊和后来的哲学家们引用来规劝世人，认识自己真正的价值。还有一句广为人知的话：“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古希腊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柏拉图这样说。西方人强调个体，自古希腊以来，不断的追问个体的价值和定位。

中国人亦如此，只不过中国人往往把自己置于一个系统中，古人讲“天人合一”，许倬云先生把中国人的精神生活看作一种多元互动的秩序，强调个体与天地自然、族群的关系。

许倬云在书中从天、人、群、己四个维度阐述自己的观点，他认为：中国文化以宇宙的存在作为一切变化的本源。在宇宙不断趋于平衡的大格局中，人本身有理性、有良知，可以以自己的“心”映照、呈现宇宙本身的“正气”，这也是其存在的禀赋。从张、文二位的陈述我们可以理解，以儒家文化配合上佛、道二教在中国土地上的发展和演化来考察，始终是以“人”作为理解宇宙、阐释宇宙的本体。在许倬云先生看来，与西方基督教文化以神为中心不同，中国文化以人为中心，“以人为本、天人合一”，人与天地同等，从中国神话中的造人传说得到印证，天地人是宇宙间最重要的因素，三者不是互相间隔二是互相统摄，人在天地中，天地亦被人化，在中国艺术中更是如此，文学诗赋、书法绘画等。

在如何对待个体的人上，中西方也有着巨大的差异。中国文化始终以“人”作为理解阐述宇宙的本体，个体在群、社会体系中既不孤立也不能孤立，也不能屈从于集体的安排，有充分的弹性（自主性），强调推己及人，儒家学说中的“修己、安人”，进而“安天下”。

西方文化中则极度强调个人主义。从启蒙时代到今天，人类在这三百多年之中，逐渐发展的成绩，论生产的能力，和生活的舒适程度，都远远超越了过去千、万年加起来的总和。人类因此自信，也因此骄傲。三百多年的发展，却让我们今天看到了意想不到的后果：在这一个方向，人走得愈远、愈快，大多数个别人的权利和自由，都不再得到保障。人有自由，却不再平等；人有了安全，却不再有慰籍。在今天，人群在离散之中，绝大多数的个人，为了谋生，必须归属于某种产业单位，产业单位是以金钱结合的，在这巨大的产业机构中，个人只是可以随时替换的小零件。今天科技生产的条件下，人的异化程度比过去更为严重；这个单独渺小的个人，只是将他自己的力量，融入产业单位；他自己已经不存在了，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小零件。人的尊严究竟在哪裡？人的自主性究竟在哪裡？

人不仅孤独，寂寞和无助。

在如何理解宗教的问题上，许倬云先生也有独到的见解。

西方的宗教是一神教，从西方人的角度理解，中国没有宗教。但事实上中国有不同于西方和阿拉伯世界的一神教的宗教。胡石青先生说：大教无名。中国宗教以尊天、敬祖、崇德报功为要义。杨庆堃先生认为：中国宗教有两套主题：神祇和祖灵，即对各路神祇的崇拜和对祖先的崇拜，构成了中国人的神灵世界。许倬云先生认为：中国宗教由血缘、信缘和地缘三种关系交错而成。这是一神教与多神崇拜的不同。

血缘关系构建人间社会众人共存的基本原则，塑造了中国人独特的生死观，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个体的死是下一代生的转换。基督教是个人独立的面对上帝，佛教则讲生死轮回。中国人既为后代活着又要对得起祖宗和先人。

信缘是说中国宗教有很大的实用性，世俗化，“神人互惠”，关心“灵不灵”，谁灵就拜谁。

地缘，乡土观念深入人心。

那么，理解了中国文化的特质，以及与西方文化的区别，再回到本源的问题，追问“我们是谁”，在今天有什么现实意义，这才是我们每个中国人要认真思考的问题，也是阅读本书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