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我以老师的身份进入荆州中学，本届同学则以学生身份如英雄一样从原荆州地区各所初中过关斩将后缘聚条件还很简陋的荆州中学。三年的朝夕相处、三年的寒窗苦读、三年的苦辣酸甜，三年的恩怨厮守就此开始，很快同学们毕业、高考，如种子一样散落各处。转眼25年过去，其间见过几个同学，而更很多同学却是25年未得一见。

八月三日中午11点，因回家看望老人已在荆、汉呆了差不多一个周时间的我正准备从武汉坐下午6点的高铁返回广州，因为午饭地点准备在华中科技大学附近，想要段善旭教授一起在吃个饭聊聊，于是就电话他。不通，电话秘书台服务。想他应该是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不便接听。未几，段教授回电话，感觉我可能在武汉。我一秒钟的犹豫后，回答是在武汉。他马上告诉我徐芳已经在来武汉的高铁上，大家约好要去宜昌会合，同学连带老婆孩子大约有三十人，是晓娟、善旭、孙鹏等同学张罗的。这样好的机会，我决定改签车票。繁忙的电话后，已经在高铁站的段教授帮我排队买去宜昌的。我吃饭完后，一个朋友赶时间送我到高铁站。上得二楼购票处，段教授安静的排在队伍里，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虽然知道我马上到，但还是很意外很惊喜，大声的说：哎，严老师。周围的人一下子都注意到我。我把身份证给段教授，他继续排队为我买票。我则另排一队等下改签车票，而这时徐芳已经到达，正在和我们会合。

车票都搞掂后，我们到候车处。段教授、徐芳带着儿子先期登车，我迟一班。两个小时到宜昌，段教授和李江已经在车站等我。出停车场闸口时，突然从右边快速冲出一辆的士，其左后门刮擦李江车的右前车盖。路口是转盘，不能左行，但年龄应该是50 多岁的司机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责任。我说：师傅，你是老司机，这里不能左行，你看现在大家都走不了，你的生意也受损。他说：你们慢一点点我就过去了，你要这么说，那我只有车都不能开了。我一听觉得这不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只好罢了。双方都打电话给交警、保险公司等。好不容易警察来了，懒散的围着车走了半圈不到，然后双手交叉往胸前一放，说：这事你们自己解决。警察没有问双方司机是否有驾照，是什么情况，也没有带相关的处理责任的文字单据。广州的警察应该不至于这样敷衍。后来还是双方保险公司过来，照相，定损，这才结束。各自开车离开。而此时昏黄已经很重了，街灯都亮起来。我们在那里耽搁了一个小时多。我心里很歉疚，是因为接我而刮擦的。我是否不应该来参加？虽然我和同学们的年龄差距越来越被忽略，虽然我也很想见他们，但是我还是想：他们是同学聚会，我毕竟做过老师，我在，他们会不会觉得有些拘束，或者碍于情面不得不给我必要的尊敬。

很快就到了预定的吃饭地点，江边吃活鱼的餐馆，地主李江、全玲夫妇定的。生意奇好，要等座位。吃饭时间到了，晚餐该来的人到齐，计有：段善旭、徐芳及儿子、李江夫妇及儿子、何正泉、彭超、来雄鹰、罗江鄂和我。两个大火锅——回鱼、江鲢鱼，还有一桌子其他的菜。酗酒欢谈，觥筹交错，气氛好不热烈。饭毕散去已是11点多钟。

驻地在夷陵大道长江边的金帝酒店。第二天上午，陆陆续续有同学从宜昌、荆门、荆州、武汉赶来。多年不见，大家格外亲热。特别是带了孩子的，让我有一种从心底涌起的感动和欣喜。大家真的如种子，随时代的风浪散落各处，然后扎根、开枝、散叶。贤国的儿子程斐凡身材高大，安静的像个女孩子，都要读高中了；文庆的女儿映雪、朝晖的女儿婧姝那样文静娴雅；徐芳的儿子虞鼎、李江夫妇的儿子李全那样懂事、礼仪得体；孙鹏的儿子孙良臣那样帅气，集中了夫妻两人的优点；特别是卫东的双胞胎儿子张心平、张心安让大家羡慕不已，大家开玩笑说：做学生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看出卫东还有这么高的道行，竟然有一箭双雕的神功？到午饭时候，预定该到的同学都到了。用过午饭，大家去一个叫黄龙洞的地方漂流历险。

车在仅容单车的盘山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到达漂流河段终点，换衣准备，车继续往上走，到达漂流起点。大多数人都去漂流了，我们几个不去的就随车回到终点。然后我们又步行溯溪边小路而上，等在他们必经的地方。我准备给他们拍照，争取给每个人都照上。看尽了不断飘下来的划艇，两个多小时候，我们的队伍终于来了。我守候的地点是一个下坡激流处，河道中间还有一块很大的石头，前面已经有好几艘船被石头撞翻，人被迫下来，这时救援人员要去帮忙才行。一艘一艘的陆续来了，在激流处，惊叫、呼喊、表情各异。我尽力的用反应迟钝的相机都记录了下来。果然，石兵的船触礁，船翻，人被迫下来。他的同伴在救援人员的帮助下把船从激流里解脱，匆忙间爬进了艇子，石兵没能赶上，只好沿着湍急的溪流边缘缓缓摸索下行。后来终于赶上。我还担心他被激流卷走。

漂流结束，回到驻地。丰盛的晚餐和醇酒已经准备好。满满三桌，很是热闹。在这样的时候，除了话语外、笑声外、轶事外、美食外，恐怕最能表达情感的就是美酒了。大家频频举杯，此起彼伏，喝酒的理由太多了。不能喝酒的都喝了，能喝酒的都比平时要喝得多。我也被同学们的热情所感染，比平时喝的要多很多。虽然上个月还做了胃镜，医生说不要喝酒，但在这样的时候，拒绝和推脱只能说明自己没有融入。喝吧，为了人生的缘分，为了大家的真诚，为了同学间、师生间的情谊，为了每一个人的成功和精彩。同学们频繁找理由和我喝酒，大家基本上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兄了。我很同意。汪曾祺有一句诗：多年父子成兄弟。何况我们是师生呢。谢谢同学们对我的抬爱，对我的真情。后来，我特别找了一个理由说和大家一起喝一杯——为他们的班主任刘升华干杯。刘老师第一次做班主任就是教这一届学生，他应该说倾注了极大的心血，在当时的大气氛之下，为了让每个同学都尽可能考上大学而对同学们要求很严格，甚至有些苛刻。后来在本届同学毕业多年后，刘老师由于身体的原因罹患癌症，不到60岁就离世。令人唏嘘。当晚，除了因要开车赶回荆州的裴昀没有喝酒外，都喝了，而且喝得比较多比较畅快，尤其是段教授。他说回到宾馆房间吐了很久。

第二天的行程是去西陵峡口的一个5A级旅游景点——三峡人家。本来预定时间九点出发，但是由于部分人当天晚上要在宜昌坐动车回家，票要事先预定。自从武汉至宜昌的动车开行后，原来高速公路将近5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只要轻松的两个小时，所以到宜昌旅游的人骤然增加，车票、宾馆都要预定。孙鹏可在省城武汉是做了多年的旅游公司的老板，要回去的同学自然找他解决票的问题。他马上热情的带着几个人就去了车站现场排队买票。结果花了一个多小时，票终于买回来了。在漫长等待中，段教授几个人才知道孙鹏还不太了解网上订票。只要电脑打开，网上订票几分钟就搞定了。其实科学和技术给我们这个世界带来了颠覆性的变化，这些变化使我们的生活以加速度的效率变得更加简捷、舒适。表现最突出的就是——信息的传递和人、物位移的速度。比如25年前，一个同学从家里出发到荆州中学可能要3、4个小时，而现在这个时间已经可以不用坐飞机就可以从武汉到广州了。我发现，25年后的今天，虽然每个同学都已经有自己一番满意的事业天地，但是已经步入中年的同学们在思想观点上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这些差别表现在对科技是否保持同步上，对中国正在发生、将要发生的变化的感知上等。

大巴把全体人员载到了三峡人家的风景区。景点以峡江为天然条件，把原来的住户、长江边的渡口、古代巴人的生活遗迹、以及自然溶洞等风光融为一体。大约需要两个小时时间走完景区。但是等索道和渡船的时间太长了。在上上下下的线路上，我主要和贤国在一起。两个人一路欣赏风景，一路聊天。贤国下个学期把儿子从武汉送到荆州中学读高一，希望他能离开父母锻炼独立生活的能力。这个决定我也觉得可以。父母都爱孩子，可是孩子将来的事情都要他自己去面对并解决。独立生活能力、与人相处的能力等等都很重要。我们聊了比较多的社会现象以及其根源。贤国本来是读的工科，但是后来自己自学转型做了专业律师，现在做得很好。我接触过不少律师，律师当然要去挣钱，但是如果只是为了钱而去做律师，在今天的中国，恐怕就会起不到匡扶正义的作用，相反会加害弱者。我明白：在当下的中国，律师以及所有的法务从业人员都不能独立的以哪怕是不太完善的法律来处理案件。但是不同的律师还是有不同的处事态度和做法。我能感觉到贤国身上的无奈，但是更能感觉到正义感。罗江鄂同学在宜昌市中级法院做一个法官，我们也在前一天聊天过。她比我在广州遇到的某些公检法的公务员有思想、有判断力、有正义感。在不知道还要多长时间转型的中国，太需要专业的法律工作者来尽力惩恶扬善。

游玩回来，大家都有些疲倦而且饥肠辘辘。吃饭地点在颐和尚景，宜昌一个比较高档的餐馆，付华同学专门从襄阳赶回宜昌，选定地点而且承当招待。佳肴醇酒，谈夕话今，理由繁多，无需酒令，频频举杯，一饮而尽，酒酣耳热，神采奕奕。当晚最令人惊喜、最大的高潮、最值得回忆的就是石兵的生日。石兵事先并不知道有人已经有所准备，当一群漂亮的服务员把蛋糕推到我们的席边，点上蜡烛，唱起生日歌的时候，石兵一下子竟有些手足无措，接着是开心感动。汤俊把石兵的生日告诉了晓娟，晓娟不知道就怎么安排好了。石兵说：过去过生日一般就是邀几个朋友去一个餐馆喝大酒，事先也不告诉别人，到了才说生日聚聚。没有想到今天会有这么一个特别的生日纪念。这下好了，喝酒的理由足够了。大家频频向石兵敬酒，石兵来者不拒，而且都是大杯一杯一杯的干。我还担心他喝醉，其实完全是多余的担心。晚餐他至少喝了白酒八两以上，而且回到宾馆后又出去喝了啤酒。的确佩服他的酒量和爽直。

相聚是快乐的。也许因为年龄，因为信息、交通的方便快捷，人到中年的道别也非常内敛。同学们各自陆陆续续互相告辞回到各自的生活和工作。美好的回忆留在大家心间。

有晓娟、善旭、李江、孙鹏等那么多热心的同学张罗，还会有更多次的、人员更全的聚会。人生中很多缘分是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