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湖是一个渔场

在湖北公安境内

隶属县水产局

据说场长由局长兼任

渔场大约两万亩

一万亩是精养鱼池

渔场职工承包

水面大小不一星罗棋布

养着四大家鱼：青草鲢鳙

另外一万亩是成片的湖区

水最深处不到一米

湖面被绿色盖得严严实实

由一个安徽老板承包

每年交租金大约一百万给水产局

但现在湖里已经不养鱼而是种芡实

因为鱼不如芡实挣钱

哦，芡实是学名

在乡下叫鸡头米

可以生吃也可以熟食

中医说可以益肾健脾

过去湖泊沼泽沟渠都有野生芡实

而今竟成为稀罕之物

那天下午接近黄昏我到达湖边

岸上垒积着五颜六色的编织袋

看起来有几十吨

全部是准备洒到湖里的肥料

旁边还放着一些什么药水

看湖的老人告诉我

湖里没有荷叶

没有菱角

没有其他杂草

没有鱼虾

连螺蛳都很少

他说这些东西不利于芡实生长

所以老板也不喜欢它们只喜欢芡实

雇请的本地人工

每年都要洒下很多药水和肥料

为芡实提供特别的空间和养分

我环视湖面

的确只见芡实的叶子

服帖密匝地伏在炎热的水面

在夕阳下像一望无际的草坪

不见特立独行亭亭如盖的荷叶

当然也不见妖冶的荷花

蜻蜓也不见踪影

风吹过来听不见荷的声音

也听不见蒿草的声音

只有橡皮膏药似的芡实叶

弥盖着视野

老板平时基本不在渔场

他住在城里有空调的宾馆

只在收获的季节

才带来一些客商

中秋之前就是收获季节

这时满湖都是柴油机船

如果挂上帆就像解放军要打过长江

机船都特装上强力吸管

把成熟的掉在湖底的芡实籽

连同淤泥和淤泥中所有没被肥料和药水杀死的幸存生物

全部掳虐上来

然后是强力冲洗

然后是请来附近的农妇们手工分拣

只要芡实

扔掉所有的其余

芡实就是宝贝

其他都是垃圾

这时崇湖已经不是湖

就是一个热火朝天的工地就是一个战场

工地上船来船往烟雾弥漫

机声震天如雨挥汗

崇湖被翻过来了

腻黑的肚皮对着秋阳和月光

芡实都收上来了

崇湖精疲力竭的瘫倒在公安的腹地

瘫倒在曾经是荆江分洪区的公安的腹地

等待秋天过去

等待冬天来临

趁此机会崇湖修整自己恢复体力

被迫遭遇来年又一次蹂躏

不知内情者初来崇湖

看到开阔的一片野域

满眼绿色偶尔还有鸟儿飞过

心中自是一片赞许

多美的景致多美的生态多美的自然

其实崇湖只是芡实的天地

是按照要求生长的芡实的天地

只是老板的生钱湖

老板就是一个独裁者

喜欢的、需要的才留下

其他的统统格杀勿论

至于生态、至于自然

你所看见的

完全只是一片虚情假意

2013-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