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路过文科楼，看见一个广告——文学讲坛：吃一只桔，时间下午2:30。主讲人：台湾作家张晓风。主持人：林岗教授。决定去听听。

    提前5分钟到206课室，候听的人早已挤满屋子，两个门口的外面还站着一堆人，像两坨累赘。看见有人往里面挤，我也趁缝进去，一直走到最前排，居然还有空位。刚坐下在想讲座人进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景，突然感觉后面有骚动，原来是换场地了。最外的人跑得最快，那些刚才还是很斯文的女生这时争先恐后在楼道上小跑，我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下到一楼，更大课室的前、中排已被占满。我走到后排坐下。好几年前听余光中也是在这间教室。

    过了预定的时间约5分钟。我正低头刷微博，突然掌声响起来，走进来两个人，是张晓风和林岗两位教授。张晓风一身黑衣，提着包，动作从容，坐到讲台中的玻璃圆桌前，我感觉她有点像白先勇的样子。林岗教授则是很随意的装束，脚下好像还是休闲鞋之类的。

    拿起话筒，林教授开场介绍：张晓风教授现在在台湾阳明大学执教。我对张教授的作品读得不多。（下面笑起来）。我们那时环境封闭，台湾作家的书不大能读到。（不过好牵强的解释）。张教授原计划要讲《吃一只桔子》，但是临时电脑故障，PPT打不开了。张教授已经让台湾那边再发一个邮件过来，等下我去办公室接收，看能否可以。张教授会临时讲一个别的专题。说完，林教授把麦克风递给了张晓风。林教授讲话过程中，台上的工作人员一直在费周折调试电脑和屏幕。

    台上的人没有特别拘谨，台下的人也在解意地耐心等待，这样的气氛倒是轻松。要是一个领导，尤其是级别高的领导的报告会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恐怕没有这样的气氛。

    张教授说：本来是想说说桔子的，中国历史常常都是写一些宏大的事情，一般不会写桔子这样小的东西，只有文学会写到。一般说道桔子，用一个桔子，但这里用一只是说桔子是很特别的东西。她说：中文系的讲座一般分学术式和文艺式，今天我们主要是文艺式的。她说她会用归纳、演绎、编年和蹓步几种方法来进行。说着，她就打开了电脑课件——《简说茭白筍》。

    茭白筍又叫苽、菰、菰蒲、雕胡、蒋等，是一种很好的蔬菜。她从茭白筍讲到芦筍、玉米筍、金针筍、半天筍（槟榔花的心）、甘蔗筍、莴筍、土筍、玉筍、玉筍班、石筍、卡筍（榫）、筍壳鱼等。她从苽又说到各种瓜——南瓜、西瓜、冬瓜、北瓜、木瓜... ...傻瓜、番瓜等。她说为什么菰也叫美人腿，蚌叫西施舌，什么鸡叫贵妃鸡等。她从唐诗宋词等文学源流和《本草纲目》类的科学记载里旁征博引关于菰蒲的文字、和文学记录。她说只是想说明一点：并非伟大的食物才值得研究。

    她说这次来广州，本来是想要去荔枝湾看看。据说800年前，有一种叫里木的树被引种到荔枝湾，里木是广州话发音，其实就是柠檬，也曾叫过宜母。因为孕妇喜欢吃酸的，柠檬正合适，适宜未来的母亲吃。听众里有人发出轻声的会意声。

    我常常去菜市场买菜。每年春天，都会在菜市场上看见茭白，偶尔也会买一些回来，但谁会想到这么多呢？我们每天不知道要吃多少种食物，仅就蔬菜类而言就不少，但是谁去细究过这些给我们健康、营养和魅力的食物的今生前世？它们的社会意义、人文价值？

    前天在地理课上讲东南亚，说到橡胶园里的割胶工的辛苦程度，也说到橡胶树每天都要被割胶人在身上划开口子，让树体内的白色汁液流出来。我问同学们橡胶树会痛吗？马上有回答，大多数人都回答不会。我说其实树是会疼的，不过橡胶树的命就是以这种方式来和人类保持联系，来为人类做贡献。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有理由的，不过人类很多时候都是从自己利益的角度出发来判定它们的有用与否。人类是自私的。如果我们在使用它们、消耗它们的时候能有那么一点恻隐之心，也许我们会有所节制。而这种节制也是一种宽恕和对我们自己的一种救赎。

    回来，我在网上查阅了菰，内容真的繁多。菰生长的范围非常广泛，从黑龙江到广东都有生长，不仅中国有，外国也有。它一般长在水里或沼泽，有野生，但现在多被栽培。它适应性强，只要有水就能生长。不过它很娇嫩，易受风、雨摧折。它既有食用价值，也有药用价值。我认为它是一种很纯洁的食物。

    100分钟讲下来，张晓风没有太显出累意。她的声音开始有点杂质，可能是还没有顺畅，后来很好，声音徐徐，话语家常，但很典雅。这种典雅是对自己和对听众的尊重。

    在观众提问环节，有个听众请张晓风评价一下余光中的作品。张晓风说：余光中属于长她一辈的作家，她很尊敬他。余光中是一个时代的导师，他的写作如银行里具有潜力的周转资金，是可以不断增值的。李白有才气但别人很难跟随，杜甫是可以跟随的，余光中也是可以跟随的。余光中的诗很诗意，散文也很诗意。余光中的作品影响了台湾、大陆，也包括香港。从特定的角度，时代的某一种创伤可以使大家受惠。

    我很同意她对余光中的评价，尤其最后一句话让我心里一惊。

2014-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