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王小波的杂文集《沉默的大多数》有感

做老师的一定都见过这样的场景：老师说，同学们，关于这个决定，有什么意见或建议现在可以提出来。全班同学都沉默不语。但事后你会发现，有的学生就是不会按说好的去做，你质问他缘由的时候，他会反驳：我又没同意，我凭什么要这么做？仔细想想，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当初他是没有发表同意的看法。真是让你哑口无言。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你也一定都见过这样的场景：领导说，大家现在各抒己见，谈谈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全场瞬间一片沉默，静得都听得到呼吸声，每个人那无处安放的眼神要么盯着手中的笔，要么看向地下，再不然扫向旁边，就是不敢与领导对视。因为害怕被点名发言。但事后，一定会有人在私底下抱怨、骂娘，说领导尽做些无脑的决策。

很显然，未成年人沉默的习惯大概是模仿了成年的行为习惯。我们为什么习惯性地在公众场合保持沉默，而到私底下又肆无忌惮地说话呢？这种沉默很多时候明显是违背心意的，只有到了私人场合，大家才敢把真实话语表达出来。

王小波在《沉默的大多数》这篇文章中将福柯所说的“话语即权力”倒过来讲，即“权力即话语”。当一个人手头拥有权力时，他的话语就是权威。

记得几年前在另外一个学校工作时，某一次科组会议中，科组长发话说让大家对本周一位老师上的课谈谈看法。老师们依次发言，都是一水的夸赞。而事实是那位老教师表达本身带有口音，不甚清晰，很明显也没有认真备课，思路不清晰，而且与学生零互动，也没有几个学生在听。我就纳闷了，为什么大家都不说真话？我猜测大概是要维护老教师的颜面，又或者不愿意得罪人吧。我想我也应该这么做。但我又不能违背良心地去夸赞，因为我找不到夸赞的点，所以我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我只是针对课堂的内容设计提了一丁点建议。我话音刚落，组长立马拉下脸，严肃地说：“年轻人，别急着提建议，还是要多向老教师学习。”我纳闷了，我奉行的是王小波的观念“不断地学习和追求，这可是人生在世最有趣的事啊。”是我不够谦虚吗？

后来，在期末阅卷时，因为是交叉阅卷，那时候作为还未教过毕业年级的我，对于要阅他们的卷有一点忐忑，特别是作文，担心自己把握不好。于是，我向科组长请教：“这个作文怎么解题？应该以什么标准去批改？”只见这位前辈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回应说：“你没教过高三啊？”我很诚实地回答：“是的，所以问问您的建议。”他笑而不答。没料到的是，等到了分配阅卷任务的时候，他直接不让我改作文。看来也并不是谦不谦虚的问题。而是在某些场合，就不能说真话。

从此以后我不再轻易说话，万不得已，我就用他们那一套话术去应付。看，就是这样，人日渐沉默。沉默是金。

王小波说：“自己多年以来保持了沉默。”他保持沉默是有历史背景的，那个年代，要生存下去，人们不得不坚信“说得多错得多”“祸从口出”“枪打出头鸟”这类经验，保持沉默是明哲保身的最好方法。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的沉默，可以理解，也表示同情。

可是现在啊，我们明明有更多的言论自由，特别是不涉及敏感话题时，我们完全可以真实地表达自我，可我们为何还是保持沉默？

又联想到一些场景。比如：

小孩说：妈，我想买……

母亲粗暴地打断：买什么买？！成绩这么差，成天只知道玩玩玩！

小孩委屈地说：我是用来学习的，别人……

父母亲声音提高了：别骗我了，我还不知道你啊！我这么累死累活地为你工作赚钱，你就知道给我添乱！一边去！去写作业！

小孩沉默了。

又比如：

老师：说吧，这次又是什么问题？

学生：真的不关我的事，是他先惹我的。

老师声音提高了：他学习那么认真的一个人，会去惹你？！

学生：真的，我没骗你。我当时正在……

老师声音抬高了：别辩解了，我还不知道你啊，整天不整点事情出来，你就难受！去和他道歉，并且罚搞卫生一周！

学生沉默了。

由此可见，保持沉默的习惯除了前头提到的“权力”“颜面”问题，大概还跟从小被教育要服从父母、老师的观念根深蒂固有关。小时候被迫服从久了，长大了要服从权威、权力也就“水到渠成”了。

既然当面无法言语，那么，总要有一个发泄口，那就只能背后说了。这就造成了很可怕的现象，该表达的时候，一片静默；不该表达的时候，一片谩骂。所以，网络上的评论戾气如此之重，与此关联甚紧。而当你想听到不同见解时，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你只会听到相差无几的回答。

而罗素说：“须知参差多态，乃幸福的本源。”每个人就应该真实的表达。富于个性，才是生活真实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