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附中教师博客文集

不知什么原因，这本“地下”刊物我最近才拿到手上，读了几遍，积习难改，手痒难耐，遂草就此篇。我本性“大嘴巴”，率性恣意，口无遮拦，在附中这种融洽的人际环境中更是放荡不羁，加之信笔涂鸦，从无收敛，纵笔下稍有得罪，亦全然不觉。想必读文诸君，知我平素为人，不会介怀吧。一笑。

一

孟华民，雅号孟子。尝自叹曰无论置身何处，皆被人呼孟子，本名反少人知，我谓名相如，实亦相如也。孟子之儒雅，雍容气度，望之而使浑然忘俗。学打乒乓球之际，持一横板，常作太极圆转势，虽腰围渐增，肚皮日隆，仍不忘身姿曼妙，给球友几多遐想，几多快乐。一笔好字如人面，清秀健朗，一篇文章似其言，雅气逼人。虽曾慷慨激昂谈诗论文于今日似反讽，但读文，仍觉余香满口，不改文青本色。《二十四桥仍在》，从容典雅，纵横勾连，轻快更兼厚重，写景与议论齐飞，历史共文化一色。不着意为雅，而雅自见，一如胡适先生为白话诗之尝试集。夜读其文《春雨故乡思千里》，最喜其咬文嚼字，三五点染，情景立现，诗情画意。“他们还会驮着牧童的哨音和笛声，咀嚼故乡的清晨和黄昏吗？”“窗外广州城里的春雨汹涌地落着，扯天扯地……”这样的句子到处都是，非语文老师不能为也，非精熟古典诗词者不能为也，非孟子这样的雅人不能为也！其人其形其声其神，字里行间呼之欲出。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夜读而喜，既而叹，似梦回千年。犹爱结尾，余音袅袅，“故乡，鄱阳湖边，里水左岸。”呜呼，秋风渐起，莼菜方熟，鲈鱼堪脍，故乡却已等不来游子了，孟子已客居岭南，高楼连苑，做了土豪了！

二

文星，江湖人尊星爷。自古天沔不分家，所以我一直当他是老乡，加之初来时有半年“同居”之谊，故而格外亲近，自谓孟不离焦。可论到做人，我乃邹忌之视城北徐公，“弗如远甚”，不，简直是天渊之别。老文为人通透圆润，举手投足之间，平淡谦和，无需任何作派，总不禁让人生出亲切感，所谓大隐隐于市者也。对人性的深刻认识，对生活的通达理解，这种境界，我从未参悟，只是近来才开始略略体会一二，因此读他的文章感慨尤多。读《不辞长作岭南人》，所谓文如其人，安常处顺，此心安处是吾乡，可谓君子矣。此文语淡而味浓，一读而三咏，不刻意为文，而其人自现，如他对更有天门老乡的勾勒，三言五语，传神写照。作文的最高境界其实是无技巧，我从老文的文章里读到了这种淡泊宁静，不禁让我想起年轻时夜读周作人的感受。而更让我不解的是，老文只长我两岁，如何练成此等老辣神功？（莫非这世上真有什么葵花宝典不成？呵呵。）身为语文老师，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三

龙校，学富五车，深邃敏锐，高山仰止，方之古龙笔下东海白衣人是也。入其书斋，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不知如何出来。你看他给学生推荐的书，除了呵呵，我们只有钻地洞。世无知音，高手寂寞，实因曲高而和寡故也，观其满面萧索，阴暗如我者自是腹诽，谁让你读那么多书！呵呵。读其对经典文本《锦瑟》和《季氏》之现代解读，拨云见日，别有洞天，使人豁然开朗。读了好几遍，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里面的农夫乙不是学生，而是我这个被学生折磨到苦逼的老师。“孔子们说这些话是不用逻辑的，凭经验，凭感觉直观判断而已。当然，那个年头形式逻辑这种工具还没诞生呢。”“人民一思考，皇帝就紧张；人民不思考，皇帝就嚣张。”这样的话哪里是对学生说的，全都是对混沌如我的老师说的啊！他自许“农夫高粱地”，原来启发开导的是我这样圈在文本中走不出来的高中语文老师。与我们这些农民工相处，常怀恨铁不成钢之想，而能放下身段，以俚语白话出之，循循善诱，犹难能可贵。唉，只是我辈农民工，“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之际，自当埋头锄草不已，哪能有“戴月荷锄归”的闲情，哪能体会到他的苦心孤诣？读他的文章，先是享受，享受其智慧；继而难受，为什么我就想不到呢；终则坦然，此乃人之境界差异，才力所限，自不可勉强。语云“屁股决定脑袋”，谓人之视野思维由所处地位决定，然读此公文章，不由感叹，还是脑袋决定了屁股，指点江山，引领教学，当然非他莫属，像我，自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仍不脱引车卖浆之行迹也。

四

李建辉，自称老李，我们语文组大佬。老李是一个勤奋的人，他的博客更新最勤，备课作文阅读听课教研时评，应有尽有。想查找什么高中语文教学资料，你都可以搜到。他还是一个真诚的人，热心快肠，教研切磋最是积极，从教学理念到育人细节，从资料引述到教学用语，优劣是非总喜辩个明白，和他交流探讨是教书一乐。当然，我最爱读老李的博文，更因为他是一个认真执着的人，他特别善于从生活细节中发现重大严肃的问题，犹善于反思历史，文化，传统，道德，深刻厚重，让人警醒；尤其逻辑清晰而严谨，让人叹服。这样的思考在他的文章中非常多，文集所选“红五篇”只是其风格特点的非典型例子。其实，单看其博文系列名称，我们就不难发现其特点，生活点滴也能赋予如此丰富而又深刻的内涵，真是老而弥坚。这样的深刻与独到，在这个游记系列文章中到处都是，他自谦曰胡思乱想，实则敏捷而尖锐。比如列车上那位占据餐车桌位而振振有词的年轻女性，比如手臂残缺的乞丐，和进曲阜城的电瓶车，再比如孔庙里的石兽联想，都让人击节赞叹。连同行者一句无心的话都可以引申出关于文化的厚重思索，“只有人才赋予特定的地方或日子特殊的意义，而这个意义，才是文化”，怎么不让人喟叹，这才是真正的“文化苦旅”呀。当然，老李也并不只有严肃沉思的一面，还有他活泼跳动的一刻。我读他买酒助兴，照相卖萌，常作会心一笑，尤其买木鱼石茶具之细节，明知有诈而兴致勃勃，让人莞尔，“一如此时的老夫，呷一口杯中的茶水，记写一段传说，妄想着用自己苍白的文字来定格想象中的绚烂，以超越并不美丽的现实。” 嘿嘿，这个老家伙！我仿佛看到了醉翁颓然而陶然的样子，一如听课时看到白发苍苍的他在班上和孩子们开着灿烂的玩笑，正是不失生活情趣的一个“老小伙”！

五

陈立德，号德公，网名三峡红叶，学生谑曰“阿肚”。立德立功立言，是为三不朽也，德公名如其人，虽生活在现代都市，仍不失中国传统文人之本色和底蕴。平时上课，激情澎湃，从容典雅，推敲严谨，当然是语文组出席大场面的不二人选。德公平时述而不作，较少文字，唯每到一处，都诗情勃发，要题诗纪行，看来要读他的诗，莫非非得请他去旅行？尤善作律诗，“寂寂古壁昭恶善，阴阴苍柏话戚休”，对仗工整，音韵铿锵，文质兼美，古意盎然。文字功底深厚如老李者，也只能续上思想大于形象的打油诗，跟不上那种雅意，更不用说贫瘠如我了。读其博文，不，“博诗”，非得摇头晃脑，如三味书屋中自得其乐之老先生。在我看来，这本文集如果少了德公的诗，品味还是少了点档次。当然，他也选了几首现代诗，但风格迥异，情感细腻而绵密，联想丰富而多彩，令人低徊叹惋，怎么都无法和一魁梧壮硕的中年大叔联系起来，呵呵。

六

蔡玲，当年与我们一邦中年大叔不约而同南下寻梦的靓女，现在已经家庭美满，事业有成了。蔡老师招牌式的微笑给人深刻印象，听她的课总是一种享受，爱心满溢，情丝缕缕真给人如沐春风之感。读其博文“西游记”，与其他人不同，关注生活细节，关注情感交流，点滴感慨，动人心弦，正是她一贯的风格，因情为文，锦心绣口。最喜那篇《如果可以》，情感浓烈，至情至性，出于肺腑，自然流露，一点都不矫情。读其文，反复吟咏那句“我多想陪伴你，趁你还依恋我的时候，趁你还飞不高、飞不远的时候，我带着你去田野看风。去海边逐浪”，心里隐隐伤感，孩子大了，我却从没有想过陪她去做点什么，给她一个五彩的童年，一阵又一阵的遗憾。蔡老师是个幸福的人，她的女儿更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七

詹保胜，我的兄弟叫保胜。我在附中非常幸运的一件事就是结识了他，和他做兄弟，和他拍档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毫不避讳地说，认识了他，我才知道我以前的人生如何糟糕，才开始真正反省自己，因为他的确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所谓人情练达即文章，正是对他最精到的概括。永远一张笑脸，和煦如春风；言语熨贴人心，温润似春雨。总能以自己独到的人格魅力吸引学生，感化学生，影响学生，是真正的人生导师型教师。读其博文，如晤其面。不管是历史还是诗歌，他都能从中发现做人如何成功，生活如何才能幸福，他才是那个掌握幸福大门钥匙的人！一篇《语文走进生活》，从生活沟通技巧，从把握与人相处之道的角度重新解读经典，确如晨钟暮鼓，惊醒浑浑噩噩如我者。一篇《读史如观陵》，直透历史人心，领悟生命真谛，为自己的生活寻找坚强的理由。毫不夸张地说，我从他的身上学到的东西最多，体会最深，他的笑脸才是我人生的努力方向。

八

廖校，读他的“行吟之间”“教育巡视”“会议讲话”，你看到的是一校之长，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情之殷殷，言之谆谆；读他的“语文百谈”“学术交锋”，你会说这是一个从教多年的语文老教师；而读他的“草根生活”，你看到的则是快乐使者，一个脸上永远充满微笑的人。校长身份离我太远，纵想妄议而不可得，还是说说他的语文老师份内文章吧。给大家印象最深刻的一定是他的短诗，我最喜欢的一句是“青山迎我我迎青”，轻快不让李白之轻舟万重山，确是上官仪之“清华人语”。岭南十年，事业顺利，功成名就，的确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这样的诗句，我这种弱爆了的屌丝是无论如何都作不出的，呵呵。当然，我还特别佩服他的古文功底，旧式文人的笔调，确非一日之功。试读一段：“即使深山僻壤，穷儒挑夫，稚子学童，亦不乏好此一口者。卸下门板，垒个砖桌，推打几番，同样饶有兴味。”干净清爽，音韵和谐，果然老华师！

九

单桂才，人称才哥，果然有才。且不说那篇《记承天寺夜游》课本剧，当是老师下水范文，引经据典，对白生动，“英雄”如此多娇，引一班学子竞折腰，读《沈园遗恨》，情深深泪蒙蒙，令人动容，情之所钟，正是我辈。才哥果然一写情高手，只不知当年情书今何在，呵呵。只是依我这一心境近老年人的感觉，所谓大音希声，大象希形，天地玄黄，任何情感最高的境界只能是无言，这个时候什么言语都恨太苍白，比如我，拟想一下陆游晚年“犹吊遗踪一泫然”，真的只是临风而叹，怆然而涕下，而念天地之悠悠了。最爱那篇《奖励自己》，得意与满足，当真不脱文青本色，令人莞尔。不过，也真够心酸的，做个老师，就这么点要求，卑微而可怜，体面何来？又如何能教学生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做人？走笔至此，不由大呼白老师名言：“廖校长说他发钱了，附中人都笑了！”

十

张梅梁浩蕾胡优优杨婷婷，四小花旦，附中未来。春兰秋菊，各有所长，或敏感细腻，或文静秀气，或古韵悠扬，或轻快洒脱。自然为文，全无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浮躁，语言功底都让我感叹，让人直叹吾辈老矣。只是马齿徒增，代沟渐深，不敢妄作点评了。

十一

吴汉平，我来附中结识的第一个九头鸟，绰号“汉子”，网络达人。一首《孔雀东南飞》诗，给他演绎得活脱脱一出生活情景剧，嬉笑怒骂，语言麻辣，“新潮澎湃”，多年的BBS浸淫之功果然有料，让学生为之绝倒！且不说他对诗歌的另类解读，把一个经典的爱情悲剧解构成了穿越版的“宫心计”，就是那些语言，也让我击节赞叹。“加上焦仲卿多少也是知识分子，社会上层人士，而且担任政府公务员，面子太重要发，离婚可不是什么能加分的项目哦”“可是，焦仲卿！”“焦仲卿要是真男人的话，会大声喊：跟我走！”……这样的文字比比皆是，我曾专门拿此文作语文教材，和大家一起欣赏，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老师，文章还可以这样写吗？读其文，遍观语文组，读此诗而有感者几许，却无此等语言洒脱、风格活泼者，每恨其未投语文门下：卿本佳人，奈何作贼！呵呵，戏言戏言，政治科组老师请勿生气。

十二

田强，我的年兄，江湖人送外号“田美”。留一撮小胡子，远观略似鲁迅，干脆就拿自己的肖像作木刻，酷似先生了。初来附中，曾被我戏曰师弟，跟在我后面学说广州话，怎么都咬不准字音，给大家笑话了许久，不想十年间，勤于耕耘，崭露头角，已成广东省内名声大噪之青年艺术家，而我，还在原地踏步，惭愧惭愧。读其博文《诗意地栖居》，颇多可观者。其人工书善画，艺术修养本深，寻常所见，略作点染，或工笔或写意，皆为名胜，皆有雅趣。如介绍虹桥东西联后，“微风吹过，荷香阵阵……临风凭栏，听风闻香，如诗如梦！”“楹联为木制，字呈暗绿色，色调古雅，形式含蓄，与建筑、环境是多么的完美和谐。”每读其文，常恨自己艺术修养不足，没有生就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总是发现生活中的阴暗面，故而才愁眉紧锁，面相遂恶矣。唉！

十三

严校，既为校长，主管德育十多年，有自己独特的教育思想。读他的博文《教育应该培养学生的尊严》《教育应该培养学生的理性精神》《中大附中到底培养同学们哪些方面》，的确高屋建瓴，大气，从容，这是一个有着炽热的教育理想、信仰执着而坚定的布道者。每读其文，我总叹息，我也关注同样的东西，可写出来的就是严肃，永远都只能板着脸孔，没法挥洒自如，这人跟人的差距咋地就这么大呢！读他的《剪报贴报技巧》，感受到一个教育工作者的良苦用心，目光敏锐，用意深远，教育就是这样关注细节，关注学生的心灵自由，引领学生的精神成长。桃李无言，下自成蹊，中大附中良好的校风，学生的精神风貌越来越好，的确得益于像剪报这样一些琐碎而细致的持久工作。他为这本博客文集写的序言也很好，“我们自己的沙龙和广场”，评述恰到好处。嘿嘿，脑袋决定屁股的又一典型示范。当然，我也读了他的很多短诗，不改上世纪八十年代诗歌韵味，这也是一个旧梦不改的文艺中年，呵呵。

十四

至于何云华，苦瓜一枚。别别扭扭教书三十年了，本欲终老于斯，不想前日听一教授正告曰“教师的形象也是其劳动的一部分”，不禁气馁，至于彷徨。盖因认死理，特较真，生活能力欠奉，活得特别拧巴，连跟同事讲起笑话来，那语气那腔调那表情，都跟新闻联播似的！展现在同学们面前的永远是那张愁眉紧锁的苦瓜脸，总是盯着他们的不端言行不放，难怪学生不欢迎。书生气十足，只喜欢思考一些严肃认真的大事，总喜灌输什么自由民主观，反抗专制奴性，一幅先入地狱的慷慨激昂貌。唉，生就的拿暂住证的命，偏偏要操中南海的心！读他的文章，特别沉重别扭，眼前总会愁云惨淡万里凝。相信大家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是一个无趣的人。不过，这也可以是一种人生，不是吗？

十五

有三位我自认为比较熟悉的老师，这次没有在文集中见到他们的作品，非常遗憾。

曹哥，一直是我大哥。十年前常听他的课，对他的对联拓展课程尤其欣赏，古文功底和书法一直是我钦佩的。只是他如今直追陶潜，半隐半仙了，心远地自偏，欲辩已忘言，境界高远，惊为天人，风范我只能远远仰慕了。像我，活在世俗里，为柴米油盐而烦恼，而挣扎。

白老师，我一直尊她为姐，可她就是不待见我这个兄弟，她会对全世界人微笑，但一见我就拉下。呜呜。读不到她的博客，就读微信。生活中处处都是美，而她就长了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镜头里，叙述中，朴实真切，阳光明媚。教育叙事，生活点滴，经她灿舌生花，总是活灵活现。犹喜读她的“东游西荡记”，“南来北往集”，哪里都是美，哪里都有艺术，哪里都有惊喜，哪里都有笑声。你想生活愉快，笑容长驻，就请读白老师的微信吧！

至于谢宇珍老师，现在已是广州名师了，但我仍称小谢。她给我的印象是永远在路上，永远在忙碌，行色匆匆。教学教研，开会论文，似乎她有做不完的事，根本就停不下来，要命的是，也许她自己都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读不到，我只好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