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上，有花繁华  

程怡

轮回，缘起，缘灭。这是属于古代的一个传说。本是迷信，本是虚空。未知生，焉知死？

然而这个传说很美。闭上眼睛，脑海中那样一个故事，自然成型。不妨用笔记下，尽管我没有能力将这样一个幻境，淋漓尽致地描摹。

一

 河里流淌着暗金色的水，忘川两岸，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忘川，便如其名，饮下河中的水，前世的记忆烟消云散。哪管你是恋恋不舍，清泪流了满脸；亦或是仰天长笑三声，一饮而尽。杯水过后，都只是生前身后事。

我是那暗金色的忘川水，千万年来我凝视着河畔的一切，目送着奈何桥上行色匆匆的游魂。他们来自人世，一个我从不曾见过的地方，因为顺着忘川流下，永远也到不了那里。

然而他们饮下忘川水前，总有那么一句情不自禁的言语，权当他们是对我说话吧。有样名叫荣华富贵的东西，好多的人放不下。锦衣华服的贵人满面愁容，念着生前万贯家财，如今两手空空。我问他们，既已得到过，尽享一生，还有什么不满？他们说我不懂；衣衫褴褛的乞丐忿忿不平，有人生前极尽奢华，而他们却落魄一生。我问他们，本就得不到的东西，为什么反而是最放不下的？他们说我不懂。

我默然，潺潺流水声是我的叹息。有些事，到底是未曾历经人世的我不懂，还是历尽沧桑的他们不懂？

二

   守望着，守望着，早不知过了多久，只记得桥上总有游魂走过，看起来虽很是拥挤，却毫无生气。其实，这里离那三千弱水，万丈红尘，又会有多远呢？

只因我是奈何桥头三生石，前世今生的因果轮回，尽皆一览无遗。传说三生石能够映出前世今生，还有来世，故为三生。虽然我不曾到过那里，但我懂，我懂总有一种叫报应的循环，人世间任谁也无法挣脱。看着我无声地把因果报应向他们和盘托出，那些游魂的脸上神色各异。滔天罪人总难以抑制他们的恐惧与战栗，因为他们看见劫难在下一世如数奉还。但也总有人欣慰，想必下一世将是一帆风顺。

但更多却是释然。有的人总不明白何为宿命，故心中有怨。然而当三生之景尽收眼底，因果报应，一目了然。

三

满目皆是欲滴的红，如血染。花开彼岸，如火如荼。忘川河畔的彼岸花海，正值花开时节。传说它的花香可以使人想起生前的一切。当人们在这妖艳悲伤难以名状的美景中饮下忘川水，生前的一切便都遗落在忘川彼岸。

我叫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花开花谢，迎着，送着那许多的人。我亦不晓尘世，然而在这未知开始也未知尽头的，来来往往的人之中，我懂得了，人世中有种东西叫情。

恨。他们总指着那一片花海，发誓来生定要血染江山。孰不知恨意纵使刻骨，却终究抵不过忘川之水。

更多的情不是恨。有的人三步一回首，我知道他们看着的不是这里的什么，他们看着的，怕是早已阴阳两隔。听他们说那是能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的东西，名为爱。

有人问我，今生，会不会有缘分未尽呢？

我苦笑。花开不见叶，有叶不开花。谁知道为什么，彼岸花注定花叶永不相见，生生相错呢？永远只能在彼岸守望，注定是如此的缘分，纵使苦等了千百年，也不见有一个结果。何况只是浮生梦一场？

便也是只记花开不记年了。

暗金色的河水在奈何桥下流淌，三生石继续在桥头守望……

有水忘川，花开彼岸。

忘川之上，有花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