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革命的历史教训

谭天荣

    内容摘要：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与恩格斯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到了他们的晚年，特别是恩格斯，转而强调“和平过渡”。不论这种转变从策略的角度来看多么重要，它也没有改变马克思与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阐述的一般原理：“每一历史时代的经济生产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的和精神的历史的基础。”改变的只是这一原理的“实际运用”，而这种实际应用本来就是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的。

    列宁主义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布朗基主义”的修正。但列宁主义的要害不是片面地坚持“暴力革命”，固执地反对“和平过渡”，而是把《共产党宣言》中的命题“运动的基本问题是所有制问题”修改为“革命的根本问题是政权问题”。

    在1917年的俄国，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远没有成为生产力的桎梏，因此十月革命根本就不是无产阶级革命。十月革命的历史教训是：如果在新的生产关系生存的物质条件尚未成熟时，革命领袖和革命政党就已经夺取了政权，那么，不论他们是多么坚定的革命者，一旦执政，就不得不违反自己的意志充当了被他们镇压的反革命的遗嘱执行人。十月革命是列宁主义的实现，而这一革命的结局却是“皇权专制主义”在俄国复辟，这一事实彻底地驳倒了“革命的根本问题是政权问题”的论点。

    然而，即使是在“皇权专制主义”根深蒂固的俄国，新沙皇斯大林也不可能完全复辟“皇权专制主义”。在这里，一种伴随着皇权却与皇权相对抗的新力量在血与火的斗争中生成了：布尔什维克夺取政权以后，就成了新的贵族，新的“统治阶级”。如果说斯大林力求把国家变成“完全独立的东西”，那么布尔什维克就试图使国家成为“统治阶级的工具”。这就形成了“斯大林时代”的基本矛盾：新沙皇与新贵族的矛盾，或者说，革命领袖与革命政党的矛盾。斯大林的大清洗，就是这种矛盾表现方式。中国的文化大革命也是革命领袖与革命政党的矛盾的表现，不过发生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国度，采取了另一种方式。

    如果说19世纪的秘密是无产阶级登上世界历史的舞台，那么20世纪的秘密就是古老的城乡对立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斗争的背景下日益显露出来，最终喧宾夺主，成了一个时代的主旋律 ( http://www.tecn.cn )

    关键词：谢韬；《共产党宣言》；暴力革命；和平过渡；马克思与恩格斯；十月革命；革命的遗嘱；列宁主义；布朗基主义 ( http://www.tecn.cn )

    1. 引言

    最近，谢韬在《只有民主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一文中提出了如下新观点：

    第一，20世纪初叶，社会主义运动分裂为第二国际的“民主社会主义”和列宁与斯大林的“暴力社会主义”两支。她们的根本分歧在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方式，前者主张“和平过渡”，后者则坚持“暴力革命”。 ( http://www.tecn.cn )

    第二，只有主张“和平过渡”的“民主社会主义”才是马克思主义的正统，而坚持“暴力革命”的“暴力社会主义”，即列宁主义，则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布朗基主义”的修正。 ( http://www.tecn.cn )

    第三，民主社会主义在老资本主义国家通过生产力的大发展和调节分配，基本上消灭了城乡差别、工农差别和体脑劳动的差别，铸就了民主社会主义的辉煌。这一成就使苏联模式的暴力社会主义黯然失色。这是促成苏联和东欧国家“和平演变”的根本原因。 ( http://www.tecn.cn )

    谢韬的新观点振聋发聩，令人耳目一新，读者的溢美之词不绝于耳，但反对之声也一浪高过一浪。双方主要围绕着“和平过渡”还是“暴力革命”的问题进行争论。本文不准备评论双方在这方面的意见分歧，只是从另一角度考察谢韬的新观点。 ( http://www.tecn.cn )

    2. 《共产党宣言》的一般原理

     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1872年德文版序言中写道：“不管最近25年来的情况发生了多大的变化，这个《宣言》中所阐述的一般原理整个说来直到现在还是完全正确的。”今年是《共产党宣言》发表160周年，马克思与恩格斯也早已去世，在这一期间世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宣言》中所阐述的一般原理现在还是完全正确的吗？ ( http://www.tecn.cn )

    谢韬在《只有民主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一文中说：“民主社会主义剔除了马克思主义中的空想成分，使马克思主义由空想变成了现实。” ( http://www.tecn.cn )

    这种提法我不敢苟同。

    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与恩格斯确实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到了晚年，特别是恩格斯转而强调“和平过渡”。这种转变从策略的角度来看是极为重要的，但问题在于：这种转变有没有改变《共产党宣言》中阐述的一般原理？ ( http://www.tecn.cn )

    恩格斯在《〈法兰西阶级斗争〉导言》中曾说：“历史表明我们也曾经错了，我们当时所持的观点只是一个幻想。”恩格斯在这里说的“我们错了”，是不是指他们在《共产党宣言》中阐述的一般原理的错了？ ( http://www.tecn.cn )

    为了回答这一问题，首先要弄清楚什么是《共产党宣言》中阐述的一般原理。恩格斯把这一一般原理表述为：“每一历史时代的经济生产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的和精神的历史的基础；并且只有从这一基础出发，这一历史才能得到说明。” ( http://www.tecn.cn )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序言》一文中，对《共产党宣言》的一般原理作了更详尽的表述。在这里，我从中摘出三个命题： ( http://www.tecn.cn )

    A，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当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 ( http://www.tecn.cn )

    B，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活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 ( http://www.tecn.cn )

    C，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存在的物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 ( http://www.tecn.cn )

    在这里，命题A是恩格斯所表述的《共产党宣言》中的一般原理的更详尽的表现方式，命题B与命题C则是对它的具体化和补充。马克思的这段话还有其他命题，例如脍炙人口的名言：“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等等。如果我们仔细考察所有这些命题，就不难看到：马克思与恩格斯从来没有修改《共产党宣言》中所阐述的一般原理，也从来没有说过他们的一般原理有什么错误。他们所修改的只是这一原理的“实际运用”，而这种实际运用本来就是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的。 ( http://www.tecn.cn )

    由于20世纪的伟大变迁，《共产党宣言》的许多命题遭到质疑，其中包括谢韬的质疑，但本文将证明：其实20世纪的世界历史完全证实了《宣言》所阐述的一般原理。 ( http://www.tecn.cn )

    谢韬还说：“列宁主义是布朗基主义的继承和发展。”

    我同意谢韬的这一命题。但我认为，列宁主义的要害不是片面地坚持“暴力革命”，固执地反对“和平过渡”，而是把《共产党宣言》中的命题“运动的基本问题是所有制问题”修改为“革命的根本问题是政权问题”，用“夺取政权”取代“改变所有制”作为社会改造的中心环节。 ( http://www.tecn.cn )

    按照马克思的命题C，只有在新的生产关系存在的物质条件已经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之后，“夺取政权”才能迎来新的生产关系。但是，如果这种物质条件还没有成熟，革命政党与革命领袖就已经夺取了政权，结果会怎么样呢？马克思与恩格斯没有直接论述这一问题。但是，只要我们仔细钻研他们的有关著作，就能通过分析与综合找到他们对于这一问题的回答，而且他们的回答完全被20世纪的历史进程所证实。

    下面，我们就来作这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