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了教师的学生

中大附中 李建辉

刚下楼梯口，一个穿着很入时的女子从校门口朝我走来，并叫了一声老师；就在同时，我便认出了她是我以前教过的学生，而且脑海中迅速跳出了她的名字CKM。但她一脸谦恭的微笑却是对着我身边的L老师的；当我脱口而出叫出她的名字时，她哦了一声，就下意识地用手指着我“你，你……”似乎在极力回忆什么，又好像很诧异我容貌。虽然还没有想起我姓什么，但她总算启动了尘封的记忆，便脱口而出对着我“你怎么这么……”那个“老”字，被吞回去了，但我却听到很分明。

我是向来记不住那些毕业后又不怎么联系的学生的名字，可她毕业都快十年来，而且从没有联系过，我为什么能如此清晰地记得她的名字呢？因为当年作为她的班主任，我曾经对她这个很“另类”的女生有过一次严厉的斥责；已记不清因为什么事，当时她很勇敢地顶撞了班主任，弄得我老羞成怒，一气之下就把电话打给她母亲，并要求对方立即到办公室来。在班主任与家长联手威逼之下，“另类”的她终于向被冒犯的班主任低下了倔强的头；在交给班主任检讨书的同时，她幽幽地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铭记的话：动怒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同样让我铭记的还有与她同班的学习委员HXM，HXM也是个敢于冒犯我这个自以为很有威严的班主任的学生。那天，难得我比较开心地表扬了一次学生，没想到HXM尾随我走出教室，然后也幽幽对我说：老师，您会笑啊？！面对她一脸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惊讶，我领受学生对自己最辛辣的嘲讽，但正是这样的嘲讽，才使我后来渐渐懂得了教师的真正魅力之所在。

此时，为摆脱彼此间的尴尬，我很友善地向CKM打听HXM的去向；听到我如此清楚地叫出学习委员的名字，CKM似乎很感动。她说：老师，我虽然不知道HXM现在的去向，但我可以通过QQ联系到她；您要联系她吗？我连忙摆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一旁的L老师似乎也想给尴尬的我一个台阶，就启发式地向CKM问道：你来这，不是找我们李老师吗？可CKM启而不发，竟很直率地说：不，听说我们地理班的同学聚会，我是来找地理老师的。这位地理老师，是我的老乡，也算小兄弟，我们关系不错，但当初让我吃了醋的正是他啊。当年，作为他的“粉丝”的CKM，在我面前出口闭口就是人家地理老师怎么怎么，俨然一副教训我这个班主任的嘴脸；这也许就成了我视她为“另类”的重要原因吧。

L老师显然感觉到了我的更加尴尬，就遥遥手向CKM说了句拜拜，拉我一起往后转。回家的路上，L老师像安慰我似地说：这学生也太不懂事了，还是那样口无遮拦，太不会说话了。我却很平静地说，能够保持学生时代的天真单纯，那是幸事啊。而我心里又在想：一个高中生，与班主任发生了那样不愉快的冲突，能不在心里留下记忆吗？也许正是这样的记忆，她想极力回避；她那样诧异我的容貌，也许在暗示我，她已经淡忘了当年那个丑陋的教师的形象。

我真要感谢她对我的教育。如果说我以后再没有与学生发生那样的不愉快，再也没有把家长视为迁怒对象的话，那正是她教育的结果；她当年教育了我如何提高自己的修养，而今天她似乎又在教育我，应该把不好的记忆及时删除，让自己心里永远都有一扇充满阳光的窗口：如此天真善良的学生让我铭记，就是因为她是一位教育了教师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