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考点与课程目标

——期末语文必考现代文考题分析

此次考试必考现代文选的是必修2第12课柯灵的《鱼书》第6段以后的共五段文字。这篇写于一九三六年的文章，编入课本第三单元，这个单元是议论性散文。议论性散文教学的课程目标，我以为，应是在第一单元分清“体验感情”的对象（亲情、友情、陌生人感情）和第二单元学习“体验感情”的方式（读诗，写诗，“少年情怀尽是诗”）的基础上，进一步深化“体验感情”内容：不但感悟文本所表现的情感，而且还要能够理解情感背后的思想文化。这样的课程目标通过考试进行检测，又落实为现代文阅读的考点——筛选与整合信息；而这样的考点又应该表现为抽象分析与具体表达的语文能力。

因为与高考“接轨”，这次考题设计了三道题：第13题 “下列说法；不符合文意的两项是”；第14题“第④段中，为什么作者说利用鱼书雁足行匿名恐吓等是对人类尊严和良心的最大凌辱？”第15题“对第③段的这封来信，作者‘吟味’出怎样人生道理？”。

第13题是五选二的典型信息筛选题。作答这题，只要把选项句逐一与相关的原文对照，筛选显性或隐性的信息，就不难发现BE两项表述有误。B项“如果十分真挚的友情，即使彼此间志趣不同，思想信仰有分歧，也不会分道扬镳，发生分裂的悲剧的”这个表述明显与选文第②段最后两句话的意义相反。E项“喜欢给朋友写信、喜欢写抒情成分多的长信是一种少年心性，但无论哪个年龄的人都喜欢收到友人的来信。”这项表述涉及最后一段相关的表述，但不能形成直接的对照。如果说B项筛选的是显性信息的话；那么，E项则捕捉文本的隐含信息，难度更大，需要抽象的推理能力。根据原文说了什么，去推断其没有说什么：原文说了自己“少年心性渐趋收敛”，也只是隐含地说了自己年少时喜欢写信，且喜欢写抒情成分多的长信，而并非说所有的少年都有这样的喜欢；同样，最后只说自己喜欢收友人的来信，也并没有说所有的人都有自己这样的喜好。可见，E项的表述与文意不符。

作答第14题，应该从正反两个方面整合信息。既正面概述书信原本的积极意义，又分析其异化出来的危害。反面的信息可以在选文中可以找到诸如“最后读到的是一封匿名信，其中表露的是一种社会病态”“在不合理的世界，是什么东西都会变质的”等句子，而正面的信息，则必须在原文前半部分才能找到诸如“鱼书往还，正是友情的具体表征”“它缩短了人类心灵的距离，天涯海角，变得近在咫尺”“千里暌违，只要借几行雁羽，便能将一曲衷情，寄与远人，使彼此快如觌面”等。作为一篇扩展阅读的课文，要求学生熟悉，也未尝不可，因此，这样命题也算是考课内的；退一步说，即使不算课内，调动孩子有关书信方面的文化积累，更在情理之内。即便现在网络时代的孩子，也应该对传情达意的短信微信之类的积极意义有所积累，因此，调动文化积累，整合有效信息作答，也应应在现代文阅读能力检测范围，体现了对课程目标的落实。

因为，我负责了第15题的评卷，因此对此题有如思考。

第一，此题的考点。

我以为，这题更集中地检查考生“筛选和整合信息”的能力。所谓筛选，是能够在原文中首先找到表现“人生道理”的语句，即选文第③段最后的两三句话；所谓的“整合”，是要把选文句子“文学性”的表述，转换为真白平实的理性表述，使其具有议论色彩，像提供的参考答案表述那样：“大家都在为生活而奔波劳碌，朋友间境遇相差不远，所以这样的偶然凑合，并不值得大惊小怪。”这也就检测到考生能否从具体事件中揭示一般意义的抽象能力；因为还要能够把抽象的结果用准确的语言表达出来，这也检测就到考生深化“体验感情”的内容所到达的程度。

值得指出的是，“吟味”的内容，属于作者主观上要表达思想，而非作品客观上可能产生的意义。因此，有同学认为“吟味”的道理有：①珍惜朋友缘分，②淡然处世，直面意外，③一切皆有可能，④其实世界太小等；这些都偏离了此题检测范围，属于审题不严出现的问题。其实作者“吟味”是针对那位艺术服务社的熟人把那名落孙山的年轻人的信转寄给作者的这种行为，特地把转寄者信中表示惊讶甚至还有几分奚落意味的话语引入文中，是隐含否定批评的态度，只是比较含蓄委婉，才说：

“这确是一种巧合，在背后穿线的是生活问题。朋友间境遇相差不远，这样的偶然凑合在如烟的世事中，大概也并非是怎样的奇迹吧!为了怕触动无名音乐家的不快，我也终于没有使这首歌曲物归原主。”

找到这些有作答信息的话语不难，难就难在，能否感悟作者含蓄的感情态度，以及如何将这样“文学性”表述转变为直白的理性表述。而这恰恰最能体现考生抽象理解与准确表达的语文能力。有考生这样表述：

在这茫茫人海中自己寄出去的信辗转寄回自己手里。作者吟味的人生道理便是：在背后穿针引线的是生活问题。朋友间境遇相差不远，这样偶然巧合，在如烟的世事中，也算不上奇迹吧。

这个表述，除第一句概述事件外，几乎是照抄原文。这样作答严格说是不能获得满分的，因为原本“文学性”的委婉表述所含蓄的意思，作答者是否理解，无法判断。原文“穿线”是比喻“彼此联系”，“如烟”比喻难以把握；“境遇相差不远”言外之意是说处境好的不应该耻笑处境艰难的；“偶然巧合”强调一种客观存在，是事实陈述，而“奇迹”则是一种主观反应，带有价值色彩。只有准确地把握这些词语的隐含信息，才能真正理解作者“吟味”的内容：生活压力使然，把原本不相干的人联系到一起了，并由陌生变为朋友，而彼此间各自境遇都是由命运决定，一时得意的，不应该鄙视一时失意的；目前处境确实是偶然的客观存在，犯不着对此大惊小怪。

第二，评分标准。

考场有如下两点评分说明：

① “大家都在外生活而奔波劳碌”，“朋友间境遇相差不远”，“人生的偶然凑合，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任一点可得2分。

② 照抄原文“这确是一种巧合，在背后穿线的是生活问题。朋友间境遇相差不远，这样的偶然凑合在如烟的世事中，大概也并非是怎样的奇迹吧!”也可得分。

第①条说明，把答案中这个因果关系的句子，分解为三个答题要点，这是量化操作的无奈。事实上，所谓的“理”，正是事物之间的关系，表述为语言，就应该是某种关系的复句形式；将其拆分，是很难看出考生真正理解了“吟味”出的道理。第②条说明，只说可得分，没有具体量化，而根据我前面的分析，至少是不应该给满分。因此，我评分操作如下：

1 审题不清的，或只概述事件的不给分。比如，作答如下：

A ①友情的元素是复杂的，许多元素使友情并在一起，而也有许多元素会让朋友之间发生分裂，这是无奈的。②在如烟的世事里，并没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③在充满病态、不合理的世界里，无论什么都会变质。④人变化，但有些东西总会使人不厌其烦的喜爱。

B经过时间冲淡，事态也会变化，当初的信竟又回到自己的手中，是缘分还是巧合，人生又经几回波折，等来的是时间的回信。

A答，等于概述选文所有段落的要点，完全没有看清题目；B答，只概述了事件，而没有能够揭示事件背后隐含的道理。

2只说到“世界无奇不有”的意思的给1分。

3 如果答，“虽然事出意外，但并非奇迹”，给2分。

4 如果答，“朋友间的境遇相差不远，遭遇意外，也并不奇怪的”，或抄写原文句子的，给3分；语言流畅，字迹清晰的给满分。

第三，答题情况。

按照评分细则，答得最好要算照抄原文的那两句话的。大多获的两分的同学，仅仅答到“世事多偶尔凑合，不值得奇怪”。失分的情况有：一是审题不严，不是回答第③段“吟味”的道理而是全篇各段的，或者下一段或上一段的；二是答的不是“道理”而是概述事件；三是“包围法”，概述事件中有一两句涉及道理的，而且用词很不准确，比如，前面说，“世界无奇不有，但并非奇迹”，这前面的“奇”与后面“奇迹”不知如何区别；四是完全答偏的，答的也许是文本可能产生的道理，如要珍惜朋友缘分等。

现代文阅读是语文教学的重头戏，从这次考试作答情况看，课程目标与考点关系还是相当模糊的。由此推测教学情况，教师将文本意义转换为课程意义的自觉性也许还相当缺乏；缺乏这样的自觉，现代文教学就会显然盲目，学生在讲读课文中，也不知怎样学习“语文”。因此，高中语文教学，应该以教材五册必修课本分别安排的“认识自我”、“体验感情”、“感悟自然”“关注社会”“走近经济”的活动为中心，提炼出每个单元甚至每篇课文的课程意义，以形成体系课程目标，建立语文教学的逻辑体系；只有这样，才能让语文教学纳入科学轨道，真正提高语文教学的效率。

附 课文（楷体为选文）

鱼书

柯灵

　　生活是最容易改变人的。近几年来，投身在都市的大洪炉中，思想习惯，不知不觉地逐渐改变。是变好了?是变坏了?自己也说不清，但有些习性的更易却显而易见。例如写倍，我从前是很勤快的，现在却变得非常懒散因循。因为自己笔头口硫日远，朋友的来信也月见稀少，门前冷落，绿衣人踪迹久藐。偶然在风晨月夕，想起那些风流云放的故旧，便不禁引起一绥深沉的寂寞。

　　在这光怪陆离的社会免利害冲突常使朋友间产生隔膜，使人与人之间的正常关系为之荣差。但友情在任何时候，那是可珍贵的东西，古往今来，多少扣人心弦的故事，都建立在无垢的友谊之上。伟大的人格，崇高的友情，是生涯中酌“一盏明灯”，可以照亮人们“灵魂的黑暗”，使“生存有了一点光彩”(巴金语)。而鱼书往还，正是友情的具体表傲。

　　近代物质文明对人类的恩泽是可感的，因为它们填平了多少的人间缺陆邮政的发明就是一种。因为它缩短了人类心灵的距离，天涯海角，变得近在咫尺。

　　人是情感的动机或者因为长期融洽无间的相比或者因为意气相投，一见如故，都会产生一种情感的丝缕，把双方的心车牢地系在一起。但聚散无常，即使亲如家人，也难免彼此参商，天南地北，各奔前程。离情别绪，使人产生依恋和怀念，是很自然的事。有了殷勤的绿衣使者，形体隔绝的病谷仗

　　可取偿于精神的密接。千里嗓违，只要惜几行眶羽，便能将—曲友情，富与远人，使彼此快如规面。

　　我们似乎可以这样说；给朋友写俗接该朋友的来倦除了极少的例外，是一种难得的愉快。给远在他乡的友人写信,神弛心往，仿佛剪烛西宙，促膝长谈，心情杨适，近乎薄醉。故人久阔，忽然尺素飞来，那种乍来的喜慰，温暖的感觉，也很难找到近似的境界相比拟。漂泊异乡——尤其是流浪海外的

　　游子，邮差就是客中最亲切的朋友；爱侣的情书．不用说是他们心目中的无价之宝了。报刊编辑看读者的来傀虽则素昧平全也常可以领赂些报心置腹，推咙相与之快。

　　写信不是著书立沈特定的读者限于一人。其中也许会有学问与理论的研讨辨难，多数总是为了交流情协互诉起居动定，娓娓而谈，笔致是真挚的，词意是恳切的，字里行间，感情自然流露，无拘无束。因此古今中外，不少私人的书简，竟成为文学的售品。有些文学作品，也用书信的体裁写成。

　　许多人喜欢珍藏亲友的来信，因为信里保存了一些生命的痕迹，他日翻阅，宛如重温旧梦。我一向粗琉，不大留意这类的事情；最近整理旧懂，却翻着了在故乡时偶尔存留的几封旧信。欣然检出，重读一退，其中也确有些值得吟味的人生小景。

　　有一位发信人是我的好朋友。他比我年长，是一个敦厚善良的人，我在困难中受过他热情的帮助，这是我永远不能忘怀的。但后来因为思想信仰的分歧，终于使他对我渐渐产生隔阂，形迹疏远了，感情冲淡丁。重读他从前给我的深情酌长信，我深深地感到抱憾。志同道合，在同一条道路上携手并进，可以成为战友，也可以产生亲密无间的情谊。当然友情的元素是复杂的，但彼此志逐不同，只靠单纯的情感，尽管十分真挚，却难免要分道扬镇，发生分裂的悲剧。这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

　　另一封信里，包含着一个曲折的际遇。在故乡，我有一位学音乐的青年朋友，我六年前第一次来上海，当一个小刊物的编辑时，他作了一首歌曲寄来，发表后我把刊物害给他，就在那歌曲边上空白处随手写了几句，代替写信。不久，我为生活所驱使，回到了故乡。一年多以后，这首歌曲却又无意中到了我手里。原来上海有一家艺术服务社正在登报招话音乐人执那位年轻的无名音乐家，因为失业，投书应微，信里就附了这首歌曲。结果是名落孙山。那艺术服务社里，我正好有个熟人。他和无名音乐家是不相识的，看见歌曲上恰巧有我的附氨便把它害结我了。他在信里说；“真是无巧不成书！当初你把这首歌曲寄结作者的时候，你想得到它会几经流浪，兜这么个圈子以后，又会到你手里吗7”这确是一种巧合，在背后穿线的是生活问题。朋友间境遇相差不远，这样的偶然凑合在如烟的世事中，大概也并非是怎样的奇迹吧!为了怕触动无名音乐家的不快，我也终于没有使这首歌曲物归原主。

　　最后读到的是一封匿名信，其中表露酌却是一种社会的病态，那时我在故乡县城的教育团体里找到了一枝之栖，那职位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办事员，收入仅堪维持温饱，只是比较消闲，自然也有人看得眼红。我任职不久，就收到了这封恐吓信，淋漓尽致的辱骂，一直从祖宗三代骂起，十足表达了我们这个古老国家的“精神文明”。信里最要紧的，却不过是旁边重重地打了密团的一句话：“如不快快跑回家去，你的狗命就要难保!”一个办事员的位置，竞要以生命为代价，也可见这世界上“生存竞争”的剧烈了。但是这种恶札却只能算是例外。不过世乱如麻，人情鬼域，例外的事着实不少。匿名恐吓，还算是小焉者也，投书告密，卖友求荣，卖身投靠，摆尾乞怜，都利用了鱼书雁足，这真是对人类尊严和良心的最大凌辱!在不合理的世界，是什么东西都会变质的。

　　近几年来，大概因为忙于生计，少年心性渐趋收敛，给朋友写信的事，也口就荒疏起来。偶然执笔，总是寥容数行，叙事的成分多，抒情的成分少。所用的信笺信封，也是随手拿来，信笔综去，反觉得从前那样的力求精致，未免有点无谓了。但对朋友的来信，我还是一样的翘首云天，希望它们常常给我带来温情和欣慰。“从不说人贪客过，惯迟作答爱书来”，正好为我的心情写照。

　　一九三六年四月十五日

 2013年12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