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概括小说情节

人教版《外国小说选读》第5单元是情节专题，有两篇小说，《清兵卫和葫芦》，《在桥边》。由简入繁，先讲伯尔《在桥边》。根据单元阅读提示，这篇小说的情节也遵循叙事基本模式：发生——发展——高潮——结局。按照提示所讲，“我爱上了一个过桥的姑娘，险些因她打碎了自己的饭碗”是发生，“主任统计员来检查我的工作”是发展，“我如何应付上司和压抑住对姑娘的感情”是高潮，“我度过考验（我严重怀疑这是个病句，应是“通过考验”），交上了鸿运”，即改去数马车，这是结局。

我对这个说法大不以为然，情节概括不应该是这样僵化教条的。

也许，按情节特征鲜明的标准，《炮兽》更符合本单元编排要求，或者《警察与赞美诗》也是情节特征鲜明，或起伏或摇摆，有很强的可读性，而这篇《在桥边》完全是篇非典型的情节类小说，非要按情节基本构成来划分这篇小说，完全是方枘圆凿。按照文学理论，情节必须是前后照应的，“我”爱上了一个姑娘，后来，我和这个姑娘之间有什么故事呢？“我”交上了鸿运，和那个姑娘有关吗？如果交上了鸿运只是去数马车，那么就意味着之前被要求数人数是霉运，是这样的吗？工作和姑娘是两个相对独立的事件，把他们搅和在一起，能看出小说想表达什么？以我读书的体会，情节从来不是独立的，为叙事而叙事，概括也不是做无用功，为分析而分析，情节概括必须为深刻理解主题服务，即通过情节概括，我们能近乎直观地理解小说的主题，而不是像课后提示这样仍然云遮雾罩，让人不明就里。

我的概括方法是这样的：首先抓主体或核心事件，尤其是核心事件中的关键动词，力求线条简洁清晰；其次是注意前后动词之间的联系，或顺承或转折或对比，即必须建立动词之间的逻辑链，构成故事前后的关联；最后思考情节概括和主题归纳之间的对应关系，即情节概括越准确，主题就应该越鲜明，以此来检验我们的思维有无问题。比如这篇小说，在大胆删除所谓完整的故事后，我的概括是这样的：

我被要求统计从桥上来往的人数，但我有意忽略了一个美丽的姑娘。

我认为，进入高中教学，我们应该培养学生对语言的敏感，要引导学生善于从看似平淡的语言中发现问题，即分析材料隐含信息。比如第一句，我们可以这样发问，谁要求“我”做这个工作的？这个统计工作究竟有没有意义？“我”是如何对待这个工作的？第二句，“我”为什么要忽略这个姑娘？这个忽略有没有给我的工作带来麻烦？这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吗？如果不是，那这个姑娘究竟象征了什么？可以说，这些由情节概括引发的问题几乎涵盖了整篇小说内容，所以，这一句情节概括真正做到了提纲挈领，纲举目张。当然，我们也可以通过情节梳理强化自己的问题意识，对语言的敏感，这种训练过程可顺可逆。

从情节概括中这一组矛盾对立的动词，同学们能非常自然地发现体现小说主题的一句：我一辈子也不会把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转换到未来完成式中去，我这个心爱的姑娘不应该被乘、被除、变成空洞的百分比。那么，如何理解这一句呢？很显然，小说没有涉及爱情主题，姑娘，在这里只是一个象征或隐喻，即爱与美，人类真挚美好的情感，心灵净土，精神追求等。那么与此相对应的，当然就只能是建桥这种纯物质意义的事业，和数来往人数这种近乎毫无意义的工作，这也是“我”不喜欢这个工作的真正原因。于是，小说主题就可以理解为作家对现代社会重物质轻精神这种理性而冰冷的思维方式的反省和批判。在此基础上，我们再来理解“我交了鸿运”，改数马车，很显然，这里调侃的意味更浓，不能当真。这种阅读与思考方法，正是我们强调的整体感知法的细节落实，既前后关联照应，又由浅入深。

按照同样的概括情节技巧，我们可以这样简要概括《清兵卫与葫芦》的情节：首先寻找或概括两个体现矛盾对立情节的关键动词，“热衷”和“扼杀”，后一个动词是综合了“没收”“砸碎”这两个动词；然后删除枝蔓，直接表述成一个相对独立完整的事件。于是，情节可以概括如下：

清兵卫热衷葫芦，这一爱好被无情扼杀了。

围绕这个概括句，我们可以提出如下问题：他为什么热衷葫芦？他是如何热衷的？葫芦，或者说他的这一爱好有价值吗？葫芦代表或象征了什么？我们平时打游戏玩手机和清兵卫玩葫芦是否可以划等号？老师，还有父母为什么反对他把玩葫芦？他们的反对理由有没有区别？这一爱好被扼杀后，他有没有改变？这一兴趣扼杀与转换意味着什么，能引发我们什么深思……

为了加深同学们对这种方法的理解，我有意换了一个关键词“葫芦”，要求大家再找下一个关键词。经过思索和讨论，大家终于发现，用结尾的“绘画”最妥帖。于是，我们可以将小说情节表述成这样一句：清兵卫先前热衷葫芦，后来改成了绘画。再根据这一句情节概括提问：他如何热衷葫芦？他的爱好究竟有没有价值？老师和父母为什么反对他的这一爱好？那些葫芦最终命运如何？他的兴趣爱好为什么会改变？对清兵卫来说，葫芦和绘画在本质上有没有差异？这种改变说明了什么？根据小说暗示，他的这种改变最终命运又会如何？从象征隐喻手法来理解，小说的主题究竟如何归纳？

之所以特别强调这种概括理解情节的方法，主要为了学生更直观理解小说主题，而不至于读完小说后仍然一片混沌，头绪众多，小说写作意图指向不明。比如清兵卫如何发现那个葫芦，最后那个葫芦的价值究竟有多大等内容，如果出现在情节概括中，一定引发学生思维的混乱，和主题概括的迷茫。

这一方法讲完后，刚好有一道练习题，理解《天堂里也有葡萄吗》情节与主题，虽然严格说来，这一篇不像小说，但用来作概括情节的训练倒是很恰当。在一系列艰难痛苦的摸索后，同学们终于发现了诀窍，围绕“葡萄”这一关键词组织情节链，加上几个动词就行了：吃，带，问。于是情节就可以这样简要概括：

梅丽莎在志愿者的帮助下，吃到了鲜美的葡萄，还带葡萄回家让家人分享，最后问在天堂的弟弟能不能也吃上葡萄。

这样，故事的主人公就出来了，主题也出来了：既有爱和友善，更有一家人相濡以沫的温馨和感动。而“我”这个志愿者，当然是她们一家人苦难与温情的见证者，和“爱”的参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