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和做》教后记

这是一篇历史悠久的中学课文了，我从教之初就上过这一课。但现在我再读，禁不住发出了一问：它是经典吗？配吗？

臧克家先生开篇就引了闻一多先生的语言：“人家是说了再做，我是做了再说。”这是闻一多先生作为学者学问家的一面，“做”指的是他辛勤耕耘，研究古代经典，编写了《唐诗杂论》《楚辞校补》《古典新义》等学术著作。与之相对应的，是“说”，我们只能理解为吹嘘，夸口，指向别人宣告自己准备研究什么，立个什么flag，或者已经做出了什么，得瑟，炫耀，这显然都不是什么好词儿。

而作为争取民主的战士，青年运动的领导人，闻一多先生“说”了，并且还要“说”个痛快。作家还列举了几个典型事例，闻一多先生的经典名言。从写作技巧的角度看，是非常成功的，但这里的“说”，指的是对民主的动员和宣传，以及对专制独裁的斥责和揭露，是大义凛然，直言不讳，是酣畅淋漓，临危不惧，这些显然都是好词儿。事实上，作为民主斗士，宣传鼓动的“说”也是其“做”的一部分，是与“做”即上街游行并驾齐驱、毫不逊色的部分。

所以，作家以“说和做”为标题，统摄全文，而其中“说”又表达不同含义，不同情感态度，实在是不恰当！连基本的概念都模糊不明确，这样的文章竟然一直都保留在教材中，我很纳闷，难道编审者们都看不出来吗？

还有一个问题，上课时我避而不谈，因为孩子们还太小，而这个话题太沉重。其实我很想问同学们一句：明知有巨大风险，还怒斥当局及其走狗，还长须飘飘，走在游行队伍前列，面对死亡威胁毫不畏惧，最终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书写了一个大大的“人”字。作为民主信仰的支持者和践行者，闻先生身先士卒，倒在枪口下，你觉得他值不值得？只是，这样的问题对初一小朋友们来说，太过沉重也太过血腥，我真的不敢问。中国有句古话，齿亡舌存，太刚易折，对于我们这个古老的民族来说，苦难太多，所以我们的智慧大多是如何“苟全性命于乱世”，至于生活得有滋有味，追求生命的尊严与质量，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刚好前不久俄罗斯反对派领导人纳瓦尔尼，被谋杀于监狱中，震动了世界。他本来可以流亡他国，但他不顾风险，坚决回国，最后死于非命。对于专制者来说，质疑与批评都是最大的敌人，民主和自由都是最危险的声音，用一切手段消除其影响，包括扼杀其生命，都是他的不二选择。而唯有真正的勇敢者，不惧牺牲、努力追求文明理念的信仰者，才配拥有真正的民主和自由！胡适先生就说过，“争你们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争你们自己的人格，便是为国家争人格！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我钦佩闻一多先生，也同样敬重纳瓦尔尼，这样的人，才是一个民族获得自由与解放的真正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