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刘伊兰老师讲《濠梁之上》

今天海珠区教研，公开课上，听刘伊兰老师讲一篇著名的课文，《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课文很出名，我就不做文抄公，原文照抄了。对于这篇经典文章的解读，也有很多，我也不赘述了。刘老师的课，也打磨得很精细，非常棒。

说一点小小的遗憾吧。简单一点说吧，这篇课文呢，确实存在着一个很大的问题，从逻辑学的角度看，这个论辩有一个巨大的bug，就是这个“安”字的解读。安，既可以把它理解为“哪里”，也可以把它理解为“怎么”。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鱼之乐呢？这就变成了反问句；你是从哪里知道我不知鱼之乐的呢？这又是一个疑问句。两个句式呢，是完全不同的。在概念模糊含义之间游走，非常油滑，这个就有点类似于诡辩了。庄子，前面说了一个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这个“安”呢，其实是一个反问，你又不是我，怎么能懂我呢？可是最后呢，他又说，既已知吾知之，意思就是，其实你已经明白了，那我就进一步告诉你，我是在水边知道的啊！于是呢，这里就出现了一个这样的哲学迷思。或者说庄子太狡猾，暗中偷换了概念，而惠子还茫然不知。

应该是怕学生也和惠子一样犯迷糊，后面刘老师的补充非常好。我见鱼游似我游，我见水动如心动。你看，乐在濠梁外，道从不言中。

这种由自然而入人道，由万物而入心灵，这样的领悟是中国传统哲学的一大特色。庄子是悟道于心，物我同化。我不在乎鱼是否乐，我于自然万物天籁间，得心之自由，得思之乐趣，得道之顿悟。得鱼而忘筌，得意而忘言。当然从道家的角度来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当你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以后，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意思了。从语言学的角度来说，言语既是我们表达的工具，同时也是我们表达的障碍，庄子这个表达很跳脱，其实让我这种直线型的思维很无语。魏晋时期的谈玄说理，就和这个有点近似。发展到极致，就有点近似于后世的禅宗，《传灯录》中大量的类似公案，拈花微笑，当头棒喝，道在屎溺间等等。

而惠子纠结的问题是什么呢？惠子纠结的问题是具体途径方法啊。我又如何知道呢？惠子是名家代表人物，他在意的是言说的具体对象，路径与方法，请你告诉我你的具体推论过程吧，有点近似于中国传统的质朴的逻辑概念吧。

其实，我们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只能思考这些具体的、局部的问题，而无法升腾出浪漫和自由，产生质的飞跃。换言之，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够以自己毕生的精力，去追求科学之术，或者说知识、技术及其运用，而背后更深一层的科学精神、科学思想，这可能是我们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至于庄子是否达到了呢？我只能奉献一个“呵呵”。

就好像一个学渣，拿着问题问学霸，请问这一步到下一步再到下一步，你是怎么推导的呢？你的理由又在哪里呢？你看，这就是惠子，也是我们大多数人。而学霸呢，你看这样这样，那不就出来了吗？他讲完了，笔一扔，他觉得，嗯，我已经说完了，可是我们还是茫然不知。最后，他不耐烦的。就指着后面的答案，喏，你看这里啊，我知之濠上也，你看，答案就在这里呀。用今天的话来说，我想知道的是how，是by，但你只告诉我where。

我相信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会非常抓狂，跳起来，把答案撕碎了，然后扔到他的脸上。我懂你个屁。当然，这也是我们后人不长进，你看，惠子就非常有涵养，他只是默默地吐出一个词，你妹！

这一篇课文，其实讲的是道家与名家的不同思维，类似于鸡同鸭讲，何来论辩呢！

文章很出名儿啊，庄子和惠子很出名儿。庄子在抖机灵，而惠子呢，老实而又纠结，执着而又抓狂。人物形象跃然纸上。但从逻辑的角度来讲，这一论辩其实毫无价值。大家所说的概念都不是同一回事儿，关注的焦点也不在同一个层面，更主要的是，大家的价值观、思维方式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啊，我读文本时，我有一种很深切的焦虑。如果我们不能超越古人，表现出比古人更高的智慧和境界，那才是最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