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茶道的艺术性

茶道从其集大成者千利休的全盛时代算起，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历史，而茶道作为一门综合艺术而得到人们关注的则只有几十年的历史。将茶道作为一种艺术展示于世界的是日本近代美术创立者—岡倉天心先生（1862—1913）。他在美国用英语著写了《茶之本》，向世界介绍日本独特的伟大的艺术世界。

关于茶道的艺术性，本文将从茶室、露地、茶器三个点来探讨。

（1）、关于茶室的艺术性。茶室的艺术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上，就是“わび”（佗）和“さび”（寂）的美。岡倉天心先生在他的著作中，认为“わび”是茶道美的出发点。“わび”的意思可以理解为贫困、朴直、谨慎、节制、简素、自然等。“わび”是对美的否定为前提，否定了世俗的普通意义的美之后而产生的无一物的美。“わび”的内核是禅的思想，禅的“无一物中无尽藏”的思想又使“わび”获得了创造无数自由自在的艺术形式的可能性。

『茶禅録』里面对“わび”做了更详细的研究，认为“わび”是不足之意，是指贫的心，以此指出从不足中知足的心性。原文如是说：

“不自由なるも不自由なりとおもふ念を不生、不足も不足の念を起さず、不調も不調の念を抱かぬを侘びなりと心得べきなり③。”

其意思大概是说“即使不自由也不产生不自由的想法，即使是不足也不产生不足的想法，即使不顺利也不抱有不顺利的想法。”从此可以看出，人处于“わび”之中时，心里没有任何障碍，因此无论何时心里都是满足的，也可以说是贫的富。

    除了“わび”以外，从茶室和茶道过程中的氛围，我们还可以明显的感觉到“さび”的艺术。所谓“さび”是指闲寂、清晰、幽静的世界，或代表典雅古朴的前沿。佛教中所说的“さび”是指摆脱执着的心态。从所有执着中脱离开来，不拘谨于物的自在的心境叫做“无碍”。也就是指摆脱有无的约束，既不停滞于有，也因无而颓废，不被任何东西所约束或限定住，这样的自在和融通无碍。

    茶室虽小，简单素朴而复杂的空间里，在主人规范的礼仪作法下能让人感觉到“わび”和“さび”的美，除了能感觉到主人敬重的心情以外，还能使人头脑获得放松，身心的修养得到提高。

    （2）、关于露地的艺术性。露地也就是指茶庭。说到茶道，不可以不提露地这一重要的场所。客人在进入茶室之前，必须从露地通过，露地有它特殊的作用与艺术性。露地，没有人为的供观赏用的摆设，一切以自然为主；因而露地里种植大量的树木，而且长的比较繁茂；在繁茂的树丛中留出一条细道，让客人从此通过进入茶室。露地设计成这个样子是有它的原因的，这寓意客人在繁茂的树丛中的细道通过时，能忘记外界的烦恼与执着，从而获得心灵的宁静，提高心的修养。是禅的求道性的一种体现。

（3）、关于茶器的艺术性。茶器历来被茶人们所重视，它的艺术性，更是茶道艺术性的重点。茶碗的艺术性有两点，“数奇之美”和“痕迹之美”。

“数奇”一词最初出现在足利義政时代编辑的《下学集》，直到宽永（1624）年间仍记作“数奇”，而从正保（1644）到庆安（1648）年间，出现了“数寄”的写法。到近代，柳宗悦开始把“数奇之美”说成“奇数之美”④。“数奇”一词出现在茶道之前已以 “歌数奇”的形式出现过。后来由对文学（和歌）的爱好与研究引到对茶道的研究上来。这里所说的的“数寄”与“数奇”在日语里跟“好き”（喜好、喜欢）同音的，为什么不直接采用“好き”的简易写法而要用同音的更复杂的“数奇”、“数寄”来表示呢？对于“数奇”，《茶禅録》里面有如下解释（以下是笔者译）： “数奇”的内涵是排除奢侈的偏好，主张对不足的知足。奇与偶相对，暗指存在不足的意思。也就是说，像奇数那样，指不整齐的东西、不充分的意思⑤。也就是说，这已经不是形式上的问题，而是意义的问题。而对于“数寄”，有说是出于桑田氏的《茶道史》，桑田氏把“数奇”都写成“数寄”，但其理由是“数寄”与“数奇”在日语里跟“好き”（喜好、喜欢）同音的，不一定要写成“数奇”。这说法还有很多令人疑惑的地方，但目前对于这方面的研究还不多。

对于茶器的“数奇之美”，很多茶人有不同的说法与想法，熊倉功夫在《柳宗悦 茶道論集》中把这点茶器的美称为“奇数之美”，“奇”不是“奇怪”的意思，而是与“偶”相对的意思，指不整齐的样子。指茶碗的形状不匀称、不整齐，跟“破形”和“不均等”相通⑥。

岡倉天心在其著作《茶の本》里把“奇数之美”称为“不完全的美”。「不完全」与「完全」相对应、指“形态不完全”的样子。有些茶碗就是如此，形状歪曲、表面粗糙、油漆不均匀、时而有裂痕等，都是不整齐、不均匀的样子，也就是不完全的样子，最有代表性的茶器是茶碗。而茶人们在这样的不完全中，看到了无量的美。因为“完全”意味着完成，那么在此基础上再也没有更多的美了，反而称为一种限定而使余韵尽失。而“未完”比完成的东四暗含更多的美，因为未完而没有上限，有无限的自由，人们可以无限的自由地想象，这更能诱发人们的美感⑦。

    以上所说的“不完全的美”呀“数奇之美”等，是自然而作的东西才能体现出来的，人为故意地制造出来的东西是体现不出来的。这与禅语中的“只麽”相通，指“无碍”的意思。也就是指纯粹的自由，不被限定的自发的自由。

    茶器除了有“数奇之美”以外，还有“痕迹之美”。对茶器上裂痕的修缮，能使茶人们想到很多东西。茶器修缮时，不隐藏裂痕，很自然地把裂痕修缮。因为使用漆来修缮，很多时候都采用了金色的漆。有时还会绘上画。这样不隐藏后来的修缮痕迹，让它露于形外，更加增强了茶器的不均匀、不整齐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