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无法预料。2月27日晚10点前，我绝对没有想到在接下来的18天时间里会在医院呆着。当晚10点，天气有些冷，飘着细雨，我从附中骑了单车回，在中大校园榕树头转弯下坡处，车突然歪倒。慌乱中，我右脚撑地，可是平时反应还算敏捷的我不知道怎么搞的，落脚点错位，右脚踝骨受伤，内侧突然肿起来。我站起来，以为没有大碍，还甩了三下，想又骑上车。可是这时发现右脚不得力，只好左脚用力，右脚挂着。骑行了200米左右，来到梁球琚堂旁的一条小路，黑暗中行近了才发现一堆沙子挡住全路。没有办法躲避，车冲进沙堆。我顺势倒在沙子上。想站起来，已不能。感觉剧烈疼痛。挣扎站起来，扶着车，给家里人电话后，接着打120。
进得医院，人已有些迷糊。我躺在推车上，楼上楼下推来推去。照片结果——骨折、韧带断裂。于是备皮，手术在12多钟进行，凌晨3点多钟结束。被推回病房。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和传感器——尿管、输液针头、心电图、呼吸、脉搏探头、止痛棒。踝关节左右两侧均打开，左侧韧带接上，右侧放进钢钉钢板复位骨折。麻醉还没有消失，但神智清醒。左腿不能动，想抬右腿，但抬不起。想睡觉，睡不着。难受，全身象被捆绑。此种情形持续两天两夜，真恨不得腿不要了，管子统统拔去，我下地去该干嘛干嘛。第三天转到两人间病房，可以睡两个小时，第五天时可以睡5个多小时。疼痛照样在，但精神开始有些恢复。
本来不想让大家知道，但是我不能出现在学校，编什么话都没用。不断有同事朋友来看望，开始两天，人象快死的一样，疲倦无力，说不了话。有时，可以说几句话，有时有人来看望，我正好迷迷糊糊睡去。有个护工说：我在这里工作两年里，来看望你的人最多，说明你人缘很好。我感动，的确那么多人以各种方式关心我；又很惭愧，因为平时多有不周全，但大家都不计较。我感受到同事的真诚，集体的温暖。附中的教职工来自于全国各地，但是这个小小单位，同事之间平等尊重友善，人际关系简洁明了，工作氛围比较和谐，工作环境比较宽松。每一个来附中工作一段时间的老师，应该能感受到这样的气氛。
某天，中大信息科学院的秦教授不知道什么途径听到我受伤的消息，其夫人电话问我?我说话声音和平时一样充满活力。她在电话里有些迟疑的问我：听说你受伤了在住院？怎么你说话。。。。。。一点都不像在医院？我哈哈大笑说：身体摔伤了，但声音又没有摔坏。
住院最难熬乃开头几天。一是打击突然，逼迫你在床上不能动弹。二是伤得重，感觉人离大地越来越远。三是学校有那么几件必须做的事情——剪报纸啦、在门口值岗啦、在校园里走走看看啦、每周国旗下讲话的安排啦、还有初一的地理课等等。特别是看不见明快的校服、年少的笑脸、青春的身姿和运动场上的热闹，觉得缺少了什么。后来，医生看见我第三天单脚跳行去洗手间就特别警告我：不可心急，要特别小心，只能慢慢恢复。我就像被温水煮着的青蛙一样，慢慢慢开始适应在病床上的日子。又弄了一些书，还要人每天买报纸。5-6袋的输液，红外灯照射结束，又是磁疗。虽然只能看见窗户外固定的、乌灰的、潮湿的天空，但是一天很快就混过去了。有时还耽于胡思乱想中。好几次半夜12过了，我还坐在床上写字，护士小姐过来要求早点休息。
有学生知道了，有发来短信问候。有叮嘱家长一定要来看我的。高一的王同学、陈同学还到医院看了我。过去教过的学生也来看望，他们还在QQ群上发布消息。据说还有人拍了我在病床上的照片发到微博上，可我不知谁、怎么样拍到的。新海医院有很多孩子是附中毕业的，医生护士门说起来都对附中给予很好的评价。这时候你能感觉到教师还是受人尊敬的。
因为每天都要输很多药水。现在医院有一种留置针头——通过金属针头把塑料针管导引进血管，金属针头马上拔出，塑料针管在体内，这样可以免去病人每天都被扎针。有一天，护士来打针，我说：这个留置针头好像黑熊取胆的装置，不同的是一个输入，一个是取出，都很方便。护士小姑娘忍俊不禁。
我喜欢输液快点。每次都要护士用大针头。好几次我嫌慢，偷偷的把塑料管转换气囊部分上面的管子折起来，再挤压气囊，药水进入血管流量增大，手上打针部位就有了凉嗦嗦的感觉，觉得很好玩。
第十四天，医生要求再去照片，看伤口恢复情况。十多天来第一次出到病房外面，看见医院里各色人等，觉得好亲切。看见走廊外仍是潮湿的花园和天空，觉得好亲切。等候在照片室外，我和推我轮椅的护工聊天起来，他是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人，我继续问什么县?答曰：临夏县。我打开手机地图开始搜索。再问什么乡，答曰：南龙乡。居然就找到了。我说你们那里的回族花儿很有名，他说你怎么知道？你去过？我说没有，但我知道。于是我们聊河州花儿和洮州花儿。我问他唱吗？他说他是汉族不唱，都是回族人唱。但是会去听。他来新海医院打工两年多了。他说他们那里的人大都出来打工了。本来还想和他多聊，但没有机会。
每次医生来查房的时候，后面都跟着一群实习的药学院学生。医生把纱布打开，指着伤口给学生讲解，那些白大褂、白口罩还不合身的孩子们很谦恭的听老师说，认真的在本子上记着什么。这时我觉得我好像一个标本或者其他的教学用具。据说妇产科的实习活动更让病人难堪。不过，一个娴熟的医生不都是通过无数的病例而成长起来的吗？只是应该处理好尊重和被尊重这个问题。
终于等到拆线了。伤口恢复正常，但里面还是时时疼痛。3月16日，出院。第一次用拐杖，别扭。一瘸一拐的走着，有人看过来，我感觉自己像个动物园出来的动物。一步一挪爬上四楼自家门前，全身出汗了。看来要好好练习使用拐杖。
2012-3-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