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活动就是制造可能

                                                                                               严钦熙

每周一升旗仪式上，两个学生发表主打讲话，话题色彩繁多，内容尽量真实真诚，简洁明了，客观理性，思考思辨；每一篇讲话稿都及时发布在学校新闻网和微信公众号上，然后，当期讲话稿会被打印出来，贴在学校事务公告栏供来往师生实体阅读；每年70多篇讲话稿被精心编辑印刷成册。这些已经在中山大学附属中学（广州）非常成熟了。讲话活动在学生中引起很好的反应，很多同学都想，在学校三年，必须要完成的心愿之一就是要去校会上讲话。他们不是把讲话当成是出风头、希望引起别人注意的事情，而是认为，上去讲话是一种挑战、突破、锻炼、提升，是成长过程中一件非常有意义和价值的事情。现在，主动申请讲话的同学需要排队等待，既有初一高一刚入学不久的新生，也有初三高三临近中考高考的同学。自从2014年底开始，每周两篇的讲话稿已经编印成6本书。

其实，这个活动当初并非这样。大约十五年前，那时每周升旗仪式上只有一个人讲话，且大多是老师。老师学生都不愿意讲话，都觉得讲话是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是一个负担，都认为写讲话稿、去讲话会浪费时间，影响学习和工作。所以，每到一个周中间，操持下一周的讲话就成为我一件很烦扰人的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况呢？我苦苦思考，希望找到解决办法。终于，我发现：主要还是和讲话的内容有关系。老师的讲话大多是训导式，学生的讲话大多是表决心式，简言之，讲话老套、单调、说教、乏味、虚空，与师生的实际生活和真实的社会生活距离太远。好，那就从内容改变开始。我首先确定切近生活的话题，然后要求讲话者不要揣摩老师和大人的意思，尽可能写自己想写的，说自己想说的，尽量避免假大空套话。慢慢地，讲话内容越来越实在，越来越贴近师生和生活实际，听者也越来越认真倾听讲话内容，并且开始议论讲话内容。

2010年，我开始剪贴报纸。每天翻阅10多种报纸，把报纸上适合学生阅读、认为学生应该知道的信息剪贴出来，而且每次至少要配4篇左右的时事评论文章。为了引起阅读注意，每篇时评的重要部分会被红笔勾勒或者批注。每天大约贴出15片。报纸内容每天更换。全校1600名左右学生，每天大约有300-400名左右学生会去看剪报贴。同学们不仅看，而且会议论，更有同学愿意就某件事写成文章，申请去升旗仪式上讲话。这时，剪报栏和升旗仪式讲话成为了互相照应、互相促进的活动。

越来越多的同学希望上台和别人分享自己对某件事情的看法，哪怕某些想法是常规看来很大胆的、奇特的，甚至有点出格的。只要是遵纪守法、不违道德的话题和内容，都可以讲。以至于后面出现了对学校某些事情的批评讲话，他们有据有理、客观理性的讲话对学校改进工作起到很好的作用。到这个时候，学生们潜在的进取心和创造力真的被唤醒了。

很多事情并非本来就是这样的，是不可以改变的。一切都需要去创设，去构建，尤其是教育活动。2020年3月，我被组织派遣到珠海中山大学附属中学兼任校长。我发现这里的升旗仪式讲话还需要有大大的提升空间。于是，我和同事们商量后决定，把这个已经在广州中大附中很成熟的活动移植过来。

那是疫情期间，学生们已经网络上课2个多月了，实体开学定在5月11日，就是一个周一，学校要举行升旗仪式。尽管网课期间，我已经通过网络会议和家长、学生有过简短交流，但实体的还没有。开学第一天，校长讲话很有必要，也是应该的。但不光是我讲，还要有一个学生来讲。

我找学生处主任推荐人，他推荐了初二的唐同学。唐同学文章写好了，我一看，稿件写的是努力学习，做好学生之类的。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平时乖乖仔，文章就是表决心。于是，我和唐同学商讨，不要写表决心的，写网课期间的真实状况。于是，他在文章中谈到了初上网课的困难，比如声音、画面不稳定，甚至网络掉线等。最后文章定为《返校后，我们的心态调整》。这篇文章从学生的角度来谈网课回校后心态的调整，比老师对学生讲，效果要好得多。

接着的一个周，虎门大桥发生抖动，这可是个大事。主流媒体，自媒体、民间话题都在谈大桥抖动的原因。我抓住这个热点，请初二的陈同学去了解一下，然后去校会上讲讲。他很爽快的答应了。我想，他只需要去比较认真的了解一下这个事情，把报纸上各方信息集中起来，尤其是把多个专家的话综合起来做个综述，就可以了。写成文章的过程就是收集、整理、分类、取舍信息的过程。这个讲话的意义还在于让同学们知道，原来升旗仪式讲话是完全可以讲每天发生的热点问题和我们身边的事情的。

可以说，这个活动几乎没有助跑过程，没有什么不适应，没有什么障碍，就在珠海中大附中开展起来了。活动已经很好的运行一年。一年下来的稿件我们也已经编印成书——《珠海中附少年说》。从同学们的来稿看，虽然还有不少稿件属于过于自我约束的、表决心式的、套路作文式的文章，但越来越多的文章开始话题多样，切近生活，内容真诚，理性思辨。有的同学讲过一次后，觉得意犹未尽，还要上去讲，比如初二的王沐川同学讲过3次了，初三的冯婕同学已经讲过4次了。冯婕同学的讲话主题《认识生命存在的意义》（初二4班）、《用心体会爸爸妈妈的爱》（初三4班）、《致初三》（初三4班）、《我的态度都在这些零散的思绪里》（初三4班），她还有2篇稿件存在我的电脑里。虽然临近中考，但冯婕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到影响。我想应该是她们内心的小宇宙被激活了。

我们经常会用教条的、僵化的、故步自封的心理去看待事情，于是，我们就懒得去改变，懒得去想办法，懒得去推进。而生活是有无数的可能性的，尤其在教育领域。只要我们去创设情景，去信任学生，去激发学生，我们就能制造很多可能性，就能看到学生身上无尽的创造力。

2021-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