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学生共读《西游记》有感

期末考试前一周带领学生复习，我正讲着题呢，详细跟他们讲解答题的逻辑，忽然发现平时插话活跃的学生都安静了，机械地写着笔记，抬眼时，眼里无光。我心里一惊：我做了什么让他们双眼无神了？又回想起上半年带的高三，一年的备考时间里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做题、讲题，安静的状态比之更甚，双眼无光更甚。在最青春、最富有活力的年纪却被困在教室里做无趣的题目，虽然他们中有些人最终可以进入到理想的大学，去更广阔的平台发展自己，可失去的纯粹快乐、纯真个性能补回来吗？

想起有位女生在我讲评一篇现代文阅读题时说：老师，我昨天读这篇文章哭得稀里哗啦，哭了半个小时，反复边读边哭，可我一做文章后面的习题，我眼泪戛然而止，并且觉得这篇文章也无趣了。那一刻，我很心痛，我当然大大夸奖了她情感细腻，对文字有较高的审美能力，但对那些题目对这些孩子情感审美力的破坏我无能为力。只能换一个角度想，这些题让孩子们打下了扎实的语言文字基础，给孩子们提供进入更好的求学、追求理想的平台，这或许就是成长的代价。

于是联系到本学期和学生共读的《西游记》，历时将近3个月，每天两回，学生需要写摘抄、概述或者批注，我给他们不定期布置读书笔记撰写任务，有时候他们自己定主题，大部分是我提出出题或者一些问题，他们围绕主题或问题来写读书笔记。等我批改完后便会在课堂上和他们讨论，其中有一次讨论孙悟空的成长时，大家争论很激烈。就是一开始学成归来的悟空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狂妄自信，甚至口出狂言“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还有勾销生死簿、大闹天宫等悖逆行为，总之，那个时候的他努力争取自己的利益。

即便到了护送唐僧取经路上，前期的孙悟空也受不得气，说话带尖刺儿，一点也不吃亏，甚至连师父都敢骂，自己认定是妖怪的“人”说打死就打死，师父说赶他走，他利索地就走了，不让自己受委屈。可到后面，他慢慢变得温和起来，降妖讲究策略，考虑师父的感受，对菩萨、神仙也开始客客气气的，已经完全失去了个性棱角。有些学生和我有一样的感受，就是希望最初的孙悟空回归。但我也引导学生思考，为什么悟空会发生这样的改变？另一批学生就会给出答案，大概就是降妖除魔是磨砺的过程，而磨砺让人成长，让人的共情能力得到提升，这也是他消除兽性、魔性的过程，慢慢具有了人性、神性。

这就好比一个人的成长过程，孩童时期不懂得人情世故，眼里只有自己，任性妄为，父母的引导、学校的教育、社会的熏陶，加上自我的学习，慢慢变得通人情、懂世故，孩童时期纯粹的快乐、纯真的个性必然会被消耗掉。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既保持本真又能懂世故呢？也许有的吧，只是很难，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身不由己的。

正因如此，读到最后一回“孙行者却又对唐僧到：‘师父，此时我已成佛，与你一般，莫成还戴金箍咒儿掯勒我？趁早念个松箍儿咒，脱下来，打得粉碎，切莫叫那什么菩萨再去捉弄他人’”时，我和学生一样，既因这有点贴合悟空本性而觉得好笑，又因孙悟空再也回不去而感觉怅然失落。“松箍儿咒”这个自创的词就很“孙悟空”，顽皮有趣；而“打得粉碎，莫叫菩萨再去捉弄他人”，这又体现他后期的慈悲为怀了，能与他人共情了。所以，成佛，到底于他而言，是得到还是失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