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各方俱伤闹剧的思考

2014年10月16日的《潇湘晨报网》有这样一则新闻http://www.xxcb.cn/event/changsha/2014-10-16/8939125.html

 2014年10月13日下午，长沙岳麓区某小学，9岁的靖靖在课间玩耍时，和低年级的宇宇发生冲突，两人互骂后，靖靖推倒宇宇。后宇妈接学校电话到校。她说孩子额头和脸部擦伤，破皮出血。她说是自己把孩子送到社区卫生室，还自己买治疗擦伤的药。

当天下午4点许，靖母买水果、牛奶，带儿子到宇家道歉。宇母说要等宇父回来，也没有叫靖、母二人坐下。靖、靖母二人在宇家站等一个小时。

5点多钟，宇父回。靖对宇父道歉，话未完，宇父拳打靖额头，并踢其腹部两脚。靖母扶儿子间，宇父进厨房拿出水果刀，要靖、靖母二人跪下，且威胁靖要砍下打人的手。靖、靖母二人跪约一小时后，学校来人，派出所介入。

14日，经调解，宇父向靖一家道歉，承认医药费，并称“任由处置”。靖父提出宇父同样下跪道歉，宇父允诺。双方约定：15日中午12点半，小区门口（笔者推测两家可能住在同一小区）。

15日下午1点左右，宇父出现，围观者众，宇父没跪。有人建议于围观者少处跪，宇父不言。后宇父提出请靖一家吃饭，靖母回绝。

15日下午，派出所办案民警证实，事发当天，宇父的确打了靖靖，派出所将在靖靖出院后再进行调解处置。

看这个新闻，让人觉得哭笑不得。这事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出闹剧。在所谓的文明社会里，双方家长都用了类似于不懂事的儿童所用的方法，或者是一些原始部落的解仇办法，结果是不但没有解仇，反而使事情更加麻烦。

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的一点冲突，由于各方——学校、双方家长及家人、还有派出所，也许还有一些围观者，都没有尽到责任或者没有用合适的方式去解决，结果是伤害了各方。

首先伤害的是靖和宇两个孩子。靖被大人打，还逼迫下跪，可以想见当时宇父制造的吓人场景。而靖在宇家的两个小时左右时间里，宇应该是耳闻目睹了靖、靖母的尴尬、受侮辱、和他自己父亲的恐怖言、行。对于两个9岁以下的孩子，这些场景应该是很强的刺激。可以说，两个孩子的心中都留下了阴影。

其次是双方的家长和家人。从新闻里看，两个家庭大概是住同一个小区。同一小区，就算平时没有打招呼，但说不定都面熟。而且两个孩子都在一个小学上学。我们常见的是：很多父母都因为孩子在同一个学校或者同一个班、年级而成为很好的家长朋友。可是，宇父以错误的方式来处理事情，恶化了问题的解决，最后包括自己在内的双方都搞得很尴尬。宇父解决问题的方式给孩子做了一个很不好的示范，后来靖父也要宇父下跪，而且带有道德绑架性质的在小区门口下跪，以此来让人羞耻，这同样是错误的。

接着是学校。学校因为没有及时介入双方学生的冲突和用合适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也同样陷入麻烦中。新闻里面虽然没有说，但我想双方家长都会有理由责怪学校。宇家会责怪学校没有照看好学生，自己的孩子受伤，且后来没有对学生的受伤进行及时的处理。靖家也会责怪学校在这件事情中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而是有躲避之嫌。别的家长也会对学校在这件事情中的消极怠慢给予不佳的评价。

还有派出所，我不知道警察在现场是怎么调解的。但在14日警察介入后，靖父提出要宇父同样以下跪的方式反过来道歉，而且还是在公共场合时，警察居然没有阻止。可以说，以下跪方式道歉是侮辱人格的做法。如果说此前宇父在没有第三方、更准确的说是没有公权力介入的时候已经错了，我们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那么现在既然警察已经介入，怎么还可以允许以这样的方式道歉呢？也许警察会说，这是他们双方自愿的，或者说如果不这样，靖父不答应。那么警察，作为法律赋予的公权力的代表者，怎么可以允许以涉嫌违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如果警察解决不了，应该建议他们走法律程序。法律应该成为调节公民关系和维护权益的唯一和最高准则。

下面说说各方在这件事中的责任。学校具有首先的责任。如果当时学校能及时介入，合适处理，事情绝对不可能发展到后面的恶劣情形。

平时，学校就应该告知并教育学生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可以做。我不知道“爬人梯”是怎么样的活动。如果是有一定危险的，学校平时就应该注意到，告诉学生不可以玩这样的游戏。

两个学生因为玩而起了冲突，一个把另一个推倒摔伤，宇妈接到了学校的电话，那说明学校老师已经知道。学校的任何教职员工发现有学生受伤，都应该尽快救护和通告学校相关部门，这应该成为学校的重要常规之一。这时，学校要做这样几件事，一是安排老师要赶快送学生到医务室或医院，二是同时相关老师或部门要通知受伤学生家长，三是学校管理部门尽快以合适的方式了解掌握事情的全面情况，以便能够妥善、公正的解决问题。学校有责无旁贷的解决问题的责任，因为学生的纠纷冲突是在学校发生的，而且学校是育人单位，可以通过妥善解决问题来起到育人的示范作用。

这个时候最要注意的是：不可以让双方家长在不知道事情全貌的情况下，贸然见面，尤其是不能只有双方家长的单独见面。否则，事情会搞得更糟糕。而最后，事情越糟糕学校还越是脱不了干系。为什么？因为，首先，学生还是在学校读书，学校是不可避免的关系人。良性的家校关系、家长之间的关系是学校工作顺利进行的重要因素。其次，每个父母本来都特别爱自己的孩子，而如果自己的孩子受伤，那就更加心疼。这时，对自己孩子本能的爱很可能去伤害到对方。这个例子就是最好的证明。还有，在今天的中国大陆，似乎在各类人群里都存在着特别重的戾气。人们似乎特别容易愤怒。在维护自己的权益时，由于害怕得不到应有的维护，总是先过度维护。如果过度维护成功，那就赚了。如果没有成功，就算退一步，也正好到中间位置，感觉自己也不输。这种思维现在似乎成为一种群体心理。于是，社会的理性就越来越少，社会秩序就越来越不如人意。

学校在把上述几个过程完成后，就是通过集体讨论，商量出公正、妥善解决问题的步骤。一般来说，稍微严重一点的学生冲突事件都有言语或者身体的伤害，而伤害绝对不是双方平均的。就算是平均的，学生在向自己的家长叙述时总是强调自己的对，对方的错。所以，学校要尽可能了解到事情的所有细节——冲突双方的叙述，相关参与者的叙述，旁观目击者的叙述。对有出入的情节要反复核实。了解事情越全面，对公正处理方案的拟定就越有帮助。所有的工作都完成后，先分别和两方家长交流情况。双方家长对事实和学校的处理意见基本上接受以后，学校再安排双方家长见面。这时候，各方该自我批评的批评，该道歉的道歉。甚至，该发几句牢骚的发牢骚，该说几句高调话的说高调话。最后，涉及到经济赔偿或者医药费承担的，都通过学校作为中介来转交。对于学生双方，学校有关部门早就要做斡旋、调解、相关处理和跟踪教育工作，以确保不再发生后续不良事情。

通过这样一些处理问题的过程，受到委屈的学生家长也会对学校的怨言少些，而稍占上风的学生家长也会认为学校秉持了中立、公正立场来解决问题，而自己少了一些麻烦。最后是双方的学生家长都会更加尊重、配合学校的工作。这样的事情处理对于别的家长也是一个很好的启示。学校整个工作就会受到家长以及社会的尊重。如果学校处理问题马虎、粗糙、甚至苟且，那么学校陷入更大麻烦就是预料中的事情。

如果学校都做到了该做的，而家长还不能接受，那么也建议家长去寻求法律途径解决问题。

还有就是，学校对所发生事情的处理要主动、及时，拖延也会使学校陷入被动而可能受到家长的埋怨、批评甚至指责。

我们再看家长的做法。靖在学校出手推人当然不对。凡是有孩子的地方，总免不了出现这样那样的一些纠纷、冲突，可是孩子的纠纷冲突又能大到那里去呢？父母爱自己的孩子谁都可以理解，但是如果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而成为无法改变历史，那么，最好的办法应该是面对现实，去用和平、理性、法律和道德的方式去解决。要是当时宇父就是批评家长和孩子几句，靖母也一定会接受而且心里会感激对方的宽容。如果靖父后来不用反其道而行之的办法要宇父下跪，如果也宽容一点，事情肯定又是一番景象。事情的复杂也就是这么来的。

最后说说警察方面。警察如果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理，或者和稀泥，或者懒政，当然也或者是政策水平、法律水平不够，那么本辖区居民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以这件事为例，如果警察确凿了解到宇父有打靖且用刀胁迫靖、靖母二人下跪1小时，那这就涉嫌使用暴力和限制人身自由，警察这时有权力终止当事人的做法并可采取进一步的制止措施。

2014-10-16